羅通小隊穿越到這個時間節點,可以說,龍國的國運佔了大半。嘉靖初年的政治鬥爭剛剛結束,嘉靖皇帝剛剛取得第一階段的勝利,文官集團暫時被皇權壓制。剩下的庸官佔多半,但好在容易處理。
所以,朝廷上的主角是七卿加幾個大學士,什麼給事中那類的,輕易是沒有發言權的,準確地說,沒有發言的膽量。熊浹去年被辭官,那件事裡,幫熊浹說話的兩個給事中都給關進監獄了。
也就是說,羅通他們介入的時間,是嘉靖為數不多能執掌朝堂的時間,也是龍國在大衰退之前的,最後一線生機。
章拯執掌工部,是為數不多留存到現在的三朝老臣,嚴格來講,他並沒有站隊到楊廷和那一派,不然早就跟著一起回家養老去了。但經歷兩朝的官場浸淫,那些習慣,卻已經成了自然,他不能免俗。
簡單說,就是滿口經史子集,一肚子切身利益。他家在浙江蘭溪,一個浙江中西部山區所在地,要說江南士紳吧,他還算不上,當時的江南士紳基本上就集中在長江中下游和杭州灣一帶。浙江中南部山區,跟後世的老少邊窮是一個含義。
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新晉的江南士紳,他的子侄輩,已經遷居到杭州、松江等地,都是小有名氣的商賈。雖然熊浹並沒有從他嘴裡問出其他的東西,但他自己心裡清楚,一旦自己下臺,家族好容易在杭州、松江置辦的產業,很容易就會化為烏有。
英宗之後,文官們越發放飛自我,幾十年下來,膽子也越來越大。從最初的成化皇帝怠政,一直到正德皇帝死於非命。可以說,要不是嘉靖皇帝假借大議禮,翦除其黨羽,大明的喪鐘已經敲響了,沒準就會提前進入“資本主義社會”。
人性的醜陋與自私,也在這百餘年的時光裡,被髮揮得淋漓盡致。章拯,作為江浙士子中被邊緣化的山裡人,跟出身蘇松那些世家子弟,尿不到一個壺裡。從弘治年間中了進士開始,他就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夾縫中求生存。不站隊,是他幾十年的政治經驗,楊廷和如日中天的時候,他也沒有貼過去。
大明自宣德年間起,文官就發現了控制皇帝的樂趣,那是幾乎可以呼風喚雨的。在文官們打造的資訊繭房裡,皇帝對帝國的瞭解,只是文官們給他描述出來的樣子。九邊永遠是荒涼的,饑荒幾乎是連年不斷的,兵變也是隔三差五的。江南,溫飽而已,沒錢,沒錢。
或許是朱元璋的出身給這個朝代下了詛咒,整個大明,貫穿始終就一個字:窮!窮到皇帝也要親自下場與民爭利,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卻窮得左支右絀。文官們各有各的生意,誰都不會告訴皇帝,這個世界應該是個什麼樣子。
世界是個草臺班子,大明只是草臺班子裡,最優秀的那一個而已。相對外面的支離破碎,秦始皇留下的大一統帝國,是大明最後的倔強。
章拯戰戰兢兢,他心底認為像楊廷和那樣不對,可又沒有反對楊廷和。甚至在大議禮期間,他也把自己裝成一個小透明,既不支援皇帝,也不支援楊廷和。他痛恨那些貪腐官員,但自己也同樣扶植著子侄輩成為一方豪強。
和光同塵,和光同塵,大明每年那麼多進士,最後都像那些陽光中的灰塵一樣,混成了一團和諧。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故事,幾乎年年都在上演,甚至有些少年,還真的屠了龍,但他也不過想成為把龍當成坐騎的神仙而已。
章拯從沒想過當那個騎在龍脖子上的人,他對自己的能力還是有數的。他更沒想到,會因為反對皇帝的意見,就被關進西苑,隨後又交給都察院定罪,當然,以現在的形勢看,他不冤。此刻他坐在都察院的房間裡,反覆思考,想起去年熊浹被罷免的過程,身上就沁出一身細汗來。
嘉靖皇帝,跟弘治、正德都不一樣,他是真敢下刀的人。
“哎,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