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燕城第一人民醫院。
VIp病房中,醫生手裡捏著報告,眉間壓著怒火,“癌細胞擴散了。”
即使是大字不識的人,也知道這幾個字的嚴重性。
醫生就是當時被他拜託幫忙調查凌雲致病歷的朋友,正巧今天值夜班,看到檢查報告後,面對知根知底的朋友,措辭相當不客氣。
“為什麼不早點住院治療?你知道這件事,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你沒錢嗎?!”
作為一名醫生,他氣孟宴臣知情不管,有錢不用,氣一條生命原本可以活得更久一點。
孟宴臣臉頰咬緊,一聲不吭地全都受了。
他不知道,他沒注意,以為凌雲致精神不好是因為生理期,壓根兒就沒往胃癌這方面想過。
他想不通,明明幾個小時前兩人還一起窩在沙發看電視,凌雲還鬧著想吃火鍋,怎麼突然就吐血昏迷了呢?
屋頂燈光慘白,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消毒水味。
醫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房間異常安靜。
孟宴臣慢慢挪到病床前,凌雲致閉著眼睛靜靜躺在那裡,手背還扎著吊針,他伸出指尖輕輕蹭了一下那張蒼白的臉,軟軟的,沒什麼溫度,擦掉血跡的嘴唇連一絲血色都沒有了。
這段時間,他們過得挺好的,一切都很正常,不是嗎?
太陽東昇,又漸漸西垂。
十幾個小時後,凌雲致醒了。
她手指一動,孟宴臣立刻覺察到,連忙起身檢視,“你怎麼樣?”
只見乾燥的唇開開合合,“……水。”
“你等等。”孟宴臣將人扶起坐好,又拿起水壺兌了半杯溫水喂她。
她看起來很痛苦,每喝一口,吞嚥地用力又小心,就這麼小半杯水,足足休息了四次才見了底。
放完杯子,孟宴臣坐在床沿輕輕攏住她的手,“醫生說情況……不太好。”
他嗓音嘶啞,透著倦怠。
凌雲致也是,虛弱得只剩氣音,“我有數。”
她緩了一緩,才問:“回家餵狗了嗎?”
孟宴臣想笑,只是嘴角剛一彎,鼻子卻先酸了,他眨眨眼把水霧逼回,隨後重重點頭,“嗯,有自動餵食器,上午回去了一趟,告訴它你沒事。”
最後,他到底紅了眼,“它很擔心你。”
凌雲致握了握他緊繃的手,露出一個寬慰感謝的笑容,“我沒事,麻煩你了。”
孟宴臣無法直視這個笑容,他偏頭剋制地喘了一聲,等情緒平復下來了,才又看向她病弱的臉,“到底怎麼回事?”
凌雲致微微一笑,卻垂下了眼睛,不作聲,看樣子是不想回答。
孟宴臣沒有繼續追問,但也沒有收回目光,他執著地盯著她輕抿的嘴唇,想要一個答案。
兩人無聲對峙,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凌雲致抬起頭跟他說:“你坐過來一點。”
孟宴臣靜靜看了她幾秒,才慢騰騰地起身坐過去,全程牢牢抓著她的手,“你休想揭過去。”
像小孩子放狠話一樣。
凌雲致忍俊不禁,抬起另一隻手勾住他的臂彎,也坐直了上身。她原先靠著枕頭,這一下兩人幾乎臉對臉。
過近的距離,令孟宴臣驀地瞳孔抖了抖,他看到凌雲致擰起了眉尖,眼底也攏起了灰濛濛的霧。
“其實,我騙了你。”她說。
孟宴臣沒反應,他久久凝視著她的眼睛,想說,沒關係。
但他沒能說出來。
因為就在他準備回答的時候,凌雲致堵住了他的嘴。
用她的。
病房外,許沁看著這一幕,插在白大褂裡的手指瞬間狠狠摳進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