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瓷瓷更習慣寫行楷,但人都在大秦了,還是入鄉隨俗,基本上都用的秦篆或者秦隸。
說到秦篆和秦隸的普及,就不得不提起一個人,那就是這位淳于越先生的好友,當朝丞相李斯,‘書同文’的工作推進,李斯正是關鍵人物。
淳于越和李斯雖有交情,但在治國理念上的差異是很大的。
李斯和韓非子同門,都屬法家陣營。
當下的大秦,“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典型的法家面貌,李斯是重臣要臣。
而儒家的淳于越,在朝政上的諫言卻並不多得始皇帝採納。
瓷瓷一邊攤開用於書寫記錄的絲帛,一邊想著這事,陛下重法輕儒,反而偏偏給長子安排了一個大儒做先生,若是這其中沒有深慮,恐怕說不過去。
淳于越今日講的是周武王給祿父封君的歷史。
祿父,是商紂王的兒子。說是在牧野之戰後,周朝取代了商朝,周武王為了安定商朝的遺民,穩固新朝的統治,宣揚之前所有的戰爭手段都只是為了對付殘暴的商紂王本人,跟其他人都沒有關係,因此不僅給祿父封君,還將紂王的財物糧食都拿出來賑濟百姓,果然新朝得以平穩過渡。
“武王此舉,公子怎麼看?”淳于越先問了明顯處於深思狀的扶蘇,但眼神卻看向了一派平和的高瓷,心想莫不是此女年紀太小,還不能對此有所感悟?
扶蘇整理了一番思緒後言道:“父皇一統六國後,納丞相李斯之諫,改封建為郡縣,如今天下三十六郡,同遵大秦律,然多有民怨,這難道正是不法先王才導致的後果嗎?”
所謂‘法先王’,是儒家主張的‘效法堯、舜、禹、湯、文、武等先賢’。
而始皇帝大刀闊斧,實行的王霸之道,用荀子的理論來說,正是‘法后王’,那麼說以郡縣改封建是‘不法先王’,倒也說得通。
儘管如此,瓷瓷還是很驚訝,淳于越和扶蘇的教學問答居然這般……‘僭越’。
雖說課堂教學不應該太拘泥,是儘量拓展思想言語的邊界才好。
但瓷瓷想到初見扶蘇時對他性格的感受,深覺或許淳于越教導扶蘇‘仁義’的同時,也將儒家思想的許多‘不合時宜’灌輸到了這位公子身上……這讓瓷瓷感覺到了一些麻煩,糾正起來必然不會太容易。
淳于越並未立刻對扶蘇的思考加以評說,他關注到,高瓷在聽了公子的發言後,先是立刻向公子投注了目光,少頃後,又看向了他這個老師,眸中似有審視,這讓他猜測,或許此女是有所感悟的,並非聽不懂他們今日所談。
“高瓷,你認為呢?你對武王之舉,對公子之言,可有想法?”淳于越直直看向坐在公子側後桌案前的女子。
扶蘇聞言也轉頭望過去,見瓷瓷只是淺笑,並無侷促為難之態,遂安心等待她的見解。
瓷瓷心裡輕嘆,其實第一節課,按照她的性格,並不覺得有必要鋒芒畢露,才華盡展,所以怎麼回答還得仔細斟酌選擇一番。
“孔孟先聖,曰仁,曰修身,德行貴重,其弟子、周鄰,無有不服。法家先賢,曰郡縣,曰變法,在戰國七雄格局下,亦是卓有成效。然今天下一統,史無前例,過往經驗怕是都不足以應對現狀,兼而採之,因時制宜,勇於創新,或許才是前路所在。——小女子狂妄無知,不過是信口胡說,先生、公子姑且聽之便罷。”
狂妄是真的,無知卻不然!
瓷瓷是什麼意思呢,是說儒家講的修齊治平,只適合在小尺度下去宣揚德行,獲得尊攘。而法家那一幫子人,他們的治理經驗也只在一個小國得到過驗證,大一統疆域、人口之複雜,他們考慮的也並不周全。
時代變了,別隻盯著非此即彼的路途左右為難,就不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