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元旦在週一，但校領導認為高三生不配放這額外一天假。假期太短，所以邱朗朗有點猶豫還要不要回家，正糾結，他接到了齊梅的電話。
他接起，喊“齊姑姑”，齊梅那頭卻像是正在和身邊人講話，好一會兒才“喂？”了聲。
邱朗朗笑，又喊了她一聲。
“欸！”齊梅爽朗地應他，笑著問，“下課了吧？這禮拜回吧？”
齊梅這樣問，通常都是想讓他回，邱朗朗想了想，還是有些遲疑。
馬上期末了，回去也只能是睡一覺，第二天就得立刻趕回來；而且他每次回去齊梅都要給他做“硬菜”補身體，實在是太辛苦。
“齊姑姑，我這周不回了，索性等考完試再回去，能多陪您和爺爺兩天。”
齊梅卻說： “飯總得要吃吧？！”
邱朗朗剛要解釋，齊梅又說：“你聽姑話，十分鐘後大門口等著去，有人接你！ ”說完她就直接把電話掛了。
邱朗朗看看螢幕，一時間沒弄清狀況。
十分鐘？這麼快，是已經出發了嗎？
片刻後，他麻利收拾書包，抓起充電器卷好，原地轉了一小圈，鎖上了宿舍的門。
剛走到樓梯口，隔壁班一個沒回家的同學追過來，小聲問他有沒有電熱杯，想借來煮麵吃，邱朗朗點點頭，又趕忙折返回去。
電熱杯是董岱籌的，他頭天晚上結束工作後就直接回家了，邱朗朗找了半天才從書架最底下找到電熱杯，出門交給同學，他看一眼時間，撒腿朝校門狂奔。
穿過兩排光禿禿的白楊，繞過教學樓，邱朗朗的腳步猝然停住。
黑色鐵柵欄外，立著個高大孤拔的背影。
似藍若墨的一件大衣，裁剪精良，勾勒出他平直強悍的肩背。
一縷青煙自那微垂的指尖處緩緩升騰......
邱朗朗驚訝，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裘力抽菸。
?
裘力似有所感，轉過身來，看見人，在指尖緩慢捻滅菸蒂，走到一旁垃圾桶丟掉。
邱朗朗遲滯片刻，走上前，隔著柵欄燦然一笑，喊：“裘力哥。”
“嗯。”裘力應，面色平靜，打量他數秒，招招手，“上車。”
車上，裘力告訴司機回剛才接他的地方。
邱朗朗的腦神經翻花繩似地轉了幾個彎，心臟開始不受控地怦怦跳。
他正想試探自己的猜測，裘力的電話響了。
那邊不知說了什麼，裘力正色開口：“下游固廢的資質已經拿到，問徐帆要。廢水工藝園區已經稽核過，不會有問題。”對面又說了句什麼，他偏過頭看了邱朗朗一眼，說，“知道了，一個小時左右到，到了再說。”
結束通話電話，他垂頭思考，下意識掐了掐眉心。
車內暗淡的光線都藏不住他眼底明顯的青灰。
“是遇到麻煩了嗎？”邱朗朗低聲問。
“不算，”裘力坐直了些，吐出口氣，平聲回答，“環評的正常流程，前期難免麻煩些，捋順就好了。”
邱朗朗點點頭，有些挫敗。
裘力甚至懶得和他多說，因為他什麼忙也幫不上。
?
車轉過兩個路口，望著再熟悉不過的街景，邱朗朗知道已經無需確認。他在那家老牌文具店裡給裘力買了他第一支鋼筆，裘力最喜歡馮家小檔口的炸羊肉串，街角處那隻綠色郵筒也還在……
物是，人非。
五分鐘後，計程車剎停在康什花園的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