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主帳裡垂著一層層厚厚的絲綢掛簾,一絲風也透不進。
精雕細琢的金龍屏風後,公儀赫律緊靠在龍榻之上,面容蒼白而憔悴,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他的雙手緊緊按在太陽穴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試圖將那無形的疼痛生生按壓回去。
周圍的侍女和侍從低著頭,皆是大氣不敢出,生怕自己的任何舉動都會驚擾到聖上。
公儀休往香爐裡填了新的安神香丸,端至公儀赫律身邊,小心翼翼地從袖中掏出一個精緻的銀匣,雙手呈上。
“父皇,要不還是用些這個,起碼能舒緩些。”
公儀赫律掃了一眼,眉頭皺的更深,“從哪兒來的?”
公儀休恭敬地鞠身,“出發前兒臣特意從胥方士那裡拿的,用的還是從前的方子…….”
公儀赫律本就不虞的臉色更是一沉,一把打落銀匣,“怎麼?朕的丹使,什麼時候輪到你差使了?”
見公儀赫律動怒,公儀休利落地跪下,“父皇息怒,兒臣只是……”
“只是什麼?”公儀赫律打斷他,“只是想步你母后的後塵,私自僭權,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兒臣知錯了!”公儀休低著頭伏在地上,“父皇莫要動氣!兒臣以後再也不敢了!”
公儀赫律的臉隱在半明半暗裡,冷冷挪開眼,半倚在軟椅上,用力揉著額邊,神色陰沉。
“羊質虎皮的廢物。”他斥了一聲。
公儀休聽到這句罵寒眸一眯,默默咬緊了牙。
直到禮官入帳提醒秋獵即將開場,公儀赫律才吩咐,“起來吧。”
公儀休仍跪著,恭敬回道,“兒臣無顏,父皇不如先到內帳歇息片刻,就由兒臣去安排抽簡事宜。”
公儀赫律微一點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踉蹌地起了身。
宮侍見狀立刻緊跟上來,扶著聖上進了內帳。
公儀休看著被打翻在地的一匣丹藥,滾在地上,像羊糞球一樣。
他冷冷一笑,踩著一地的丹,起身出去了。
*
衣香鬢影交織的喧鬧的人群之中,一個身影像頭出欄的羊一樣穿行著,迷茫又橫衝直撞。
明晃晃的日光照的人眼前發暈,祝箏不敢大張旗鼓地打聽,目光掃過每張嬉笑怒罵的臉,在人群中猶如幽魂一般穿梭。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忽然有人叫了個名字。
“祝府三姑娘,祝清姑娘”。
祝箏天外回神,緩緩回過頭看向出聲處。
正中的高臺上鳴笙奏鼓,一身冕服的太子殿下端坐在方椅上,兩指捻著一張寸長的白玉牌。
大部分女眷都不擅長騎射,鮮少能參與到後面激烈的深林圍獵之中。
所以先皇后特意在秋獵正式開始之前,設定了一個環節,由各世家公子抽取寫有閨秀名字的玉簡,攜一名女眷共同遊林,射獵一些小型的兔鹿之流,作為秋獵的熱場。
祝箏兩輩子都從來沒有參與過秋獵,自然也無從得知這樣的規矩。
高帽禮官費力仰著脖子掃視臺下,大聲重複道,“祝清姑娘,有幸抽得首一,與太子殿下開場遊林。”
臺上的公儀休捏著那張寫著“祝清”兩字的白玉簡,放在兩指之間把玩,一雙吊銷狐狸眼滿是笑意。
“祝清姑娘在嗎?”禮官問了第三回。
底下的人群慢慢靜下來,竊竊私語聲漸漸泛起。
禮官擦了擦汗,“殿下,要不再換一枚。”
玉簡在兩指間轉動著,公儀休目光好整以暇地掃視著人群,輕吐出一個字來。
“等。”
人群的議論聲漸大,禮官額上冷汗直流,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