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童……”
“沒錯,就是承壹。”崇弘子用拂塵在空中畫了個圈。
“剛撿回來那會兒,他那小手小腳上全是凍瘡,一雙狼崽子一樣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著我和師兄,身上破破爛爛的,唯一帶著的物件,就是一把紫竹簫。”
祝箏眉梢低了下去,雪鵠也不再叫了,安靜地團在她腿上。
“他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自然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崇弘子接著道,“幸好,跟他說話倒是聽的懂,師兄就教他,吹一聲簫表示同意,兩聲表示不行。
“第一個問題,問他願不願意留下來,他轉著一雙怯生生的眼睛,想了許久,拿起小竹簫吹了一聲。”
“自此,他便成了裕天觀的第一個弟子,又是大年初一來的,師兄就給他取了個道號,叫承壹。”
“承壹。”祝箏不自覺跟著唸了一遍,“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崇弘子揚了揚手中的拂塵,指向竹廬前面的一小片沙地,“那時崇明師兄在竹牌上寫了一遍他的名字,承壹接過去,就蹲在那片沙地裡,拿著樹杈一筆一畫地描,滿地都寫滿了承壹。”
祝箏望過去,竹影搖動下,曾經有一個小少年趴在那裡乖乖描著自己的名字,不知是什麼意趣。
“那他什麼時候學會說話的?”祝箏好奇。
“很快就學會了,就是話少,小時候話更少,能一個字說完的絕不說兩個字。”
崇弘子臉上露出個慈祥的笑,緩緩道來,“不過他學東西快的很,聰明的沒道理,恃才傲物,銳氣逼人。”
“道法課上我講‘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他在底下忽然接上了一句‘我承其壹’,簡直沒把天道無常放在眼裡。”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我承其壹。”
少年仰天,手可摘星,何等的意氣風發。
祝箏心口微微一滯,故事裡那個要承天一數的“承壹”是如此陌生,陌生到她幾乎不能從諱莫如深的容衍身上找到他的任何蹤跡了。
他是怎麼從“承壹”變成“容衍”的呢……
“扯遠了。”
崇弘子一頓,像是回了神,解下腰間的竹簫拿在手裡細細摩挲著。
“小箏兒問為什麼都帶著這把簫,乃是因為逐水浮萍尚且知道自己是浮萍,來自哪裡的湖海池塘。可我們承壹啊……卻什麼也不知道。”
“成須山苦寒,他是怎麼爬上來,吃什麼填飽肚子,從哪裡來的?是走失了,還是被拋棄了,還是石頭裡蹦出來的…… 通通不知道。”
“雖然問他也問不出什麼,但夜裡卻見他總抱著那支小竹簫發呆。師兄看在眼裡,就仿著做了支一樣的簫,帶著去到山下挨家挨戶地打聽訊息。”
“可北疆那麼大,不是憑他一個人能尋遍的。”
“於是觀裡慢慢就有了個不成文的規矩,每個入觀弟子皆會領到一把師兄做的竹簫,須時時佩著不離身,江河湖海任憑遊歷,但凡有人問起一句,都要知會觀裡。”
原來竟是這樣的“規矩”。
祝箏心緒有些沉,“有人問起過嗎?”
風吹著頭上葡葉沙沙作響,她在心裡隱隱期待著一個好答案,為故事裡的那個孩子帶來點念想。
崇弘子搖了搖頭。
“沒有。”
遠處忽地響起了一聲似鈴似鐘的響聲,清鳴如鶴,直達雲霄。
正癱坐在竹椅上的崇弘子神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腳下似是乘了風一樣地奪門而出。
祝箏被晾了一晾,還沒來得及問一句“出什麼事了”,崇弘大師就沒了蹤影。
玄神殿門口的黃銅重鎖在地上斷成兩節,青銅的喚山祭壇上燃起藍色的火焰,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