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雙手端著水瓢,一路走著,身形有些晃盪,熱水撒了些出來,淌在她的衣襟上、草地上。
什麼也沒發生。
小女孩大口喝著溫熱的水,滋滋有聲,彷彿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蜜露。
一個,兩個,三個……
越來越多的女人,起來找水喝……
柵欄裡的氣氛,開始變得有些混亂。
說話聲、哭啼聲、呵斥聲、吵鬧聲,漸漸多了起來。
生命的活力,似乎開始漸漸復甦。
塔河多婁,腦袋嗡嗡直響。
他一邊使勁搖晃腦袋,一邊瘋狂的抽動著手中的馬鞭。
身下的戰馬,放開了四蹄,噴著粗氣,像疾風一樣在草原上飛馳。
他的周圍,全是他的親衛,而身後不遠的地方,正是斷後的新羅人武士。
剛才,正當他在夢中雲雨的時候,劇烈的晃動讓他從綺麗之鄉驚醒。
“快走,隋軍和粟末人殺過來了!”
還在酒意和曖昧中的恍惚的塔河多婁,一下子被新羅人和他的衛士扛起來,架在旁邊的戰馬上。
“啪啪!”
新羅人的皮鞭,狠狠地抽打在大青馬的屁股上。
“咴——”
戰馬一聲長嘶,抬起前腿,然後憤怒地向前猛竄。
差點摔下來的塔河多婁,下意識的抓緊馬鞍,死死地伏在馬背上。
在草甸高丘的脊線上,他看到了此生最難忘記的一幕:
無數騎兵,像一道道死神的黑蛇,來回穿梭在自己不小的營地裡。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淒厲的慘叫聲,不絕如縷。
帳篷全部倒掉了,但沒有任何火光煙霧,但那些白森森的羊氈上,卻佈滿猩紅的顏色。
塔河多婁知道,那是他的族人、妻子們的鮮血。
他清楚地看見,曾經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武士們,正滿身血汙地做著最後的拼死搏鬥。
他們揮舞契丹彎刀,他們拉滿契丹雕弓,他們投出石頭,他們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他們,正被一個個黑蛇所淹沒、吞噬。
……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快?
為什麼沒有任何警示?
為什麼隋軍和粟末人這麼狠?
為什麼他們這麼輕易就突入到自己的核心營地?
為什麼……
塔河多婁,心中有無數個為什麼。
可惜,沒有人願意回答這些問題。
身後的追兵,死死地咬著他們,一點也不鬆口。
這些騎兵,絕不是隋軍,而是馳名塞外的粟末輕騎。
他們,每人身背長槍一條,配圓盾一面,弓一把、箭三十,長短橫刀各一把。
他們的箭,全是鐵頭箭,扁的是破甲箭,三稜的是羊頭箭。
只能是他們,全身鎧甲,猶如死神!!!
利箭在塔河多婁身前身後呼嘯著。
一個個親衛,慘叫一聲便翻落馬下。
有的,腳被套在馬鐙裡,活活拖到無聲,只變成一個殘缺的身子。
塔河多婁,心在流血。仇恨和憋屈,在胸腹之間洶湧翻滾。
“粟末人,我草你祖尊!”
可是,還得沒命的奔逃,沒命的狠抽胯下的大青馬!
新羅人,非常夠意思。
儘管斷後的人越來越少,但他們始終不離不棄,護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