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暻低垂著眉眼,彷彿自己是真的做錯了事情。
四周一時陷入靜默,良久過後,顧翎昭最終還是從出離的惱怒之中清醒了過來,她似是嘆了一聲。
而後又拖來一隻凳子坐在葉暻身邊,在他詫然的目光裡,用剪刀一點點剪開了他左臂的衣袖,露出了那處慘不忍睹的傷口。
顧翎昭重複著上藥的流程,但這一次很明顯的放輕了手法,雖然也說不上細緻呵護,可到底沒有將葉暻又折磨出一身冷汗。
“你終日睡不好嗎?”顧翎昭低頭綁著繃帶,讓人一時無法看清她的神色。
“嗯。”葉暻淺淺應了一聲,他不算說謊,他已經許久許久不曾體會到一夜安眠的滋味了。
“你自幼長在北方,初來江南大抵會水土不服。”
“那、那可有什麼調理的方法?”葉暻順著話意,不敢有半點偏離。
“尋常的方法有很多,但往往難有較快的療效”顧翎昭抬起頭,語氣正式道“對於你,最好的選擇就是離開這裡你來南苑短短几日,就弄得滿身狼狽,這也許就說明此地與你相剋。”
葉暻將目光移向空處,低聲敷衍道:“是嘛,還有這種說法”
“現在受傷流血你不當回事,等日後丟了小命,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葉暻徹底沉默,斂著眼神不發一聲。
“在京城裡過盛極榮寵的日子不舒服嘛?為何一定要在這裡虛度光陰?”
葉暻沒有立刻開口回答,就在顧翎昭以為他打算安靜到底的時候,卻又聽見他一字一句反駁道:“一點都不舒服,我也沒有在虛度光陰。”
顧翎昭看著葉暻倔強的側臉,剛剛撫平的怒氣又翻騰了上來:“你就是好日子過得太多了!”
“或許吧。”
顧翎昭站起身來,不滿的冷聲道:“葉暻,我是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才會好心勸你!你還想不明白嗎?你在南苑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你就算真的把命丟在這裡,又有誰會在乎?!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你就算釘死在這裡又有什麼意義?”
“那什麼是有意義的?”葉暻仰起頭望著顧翎昭,眼眸中已是隱隱有了淚光:“你覺得什麼事情才是對我有意義的?”
顧翎昭嘴唇嚅囁片刻,並沒能及時做出回答。
相識多年,她的確想不起來葉暻從前曾有什麼執著於追求的東西。
權勢、金錢?
葉暻不曾於京城長大,他的身上沒有葉氏皇族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睥睨眾生姿態,哪怕他在京城貴族圈子裡以脾氣火爆聞名,可他卻極少難為百姓至少顧翎昭從未見識過。
事實上,如果不是有人主動挑逗,葉暻很少會主動對人發難。
對於京城中人人視如生命的地位、排場、面子,在葉暻身上似乎從未體現過。
他從小養在滄宿山,幾歲便可以獨立生活,完全不需僕人跟隨伺候,對於飲食用度也沒有太多的要求。
相比而言,顧翎昭少時比他金貴多了。
如果不是葉暻為了皇權耍了她一遭,那麼當他說不在意權勢富貴時,她一定會深信不疑的
不過此情此景下,顧翎昭也懶得再翻舊賬,她看著葉暻平聲說道:“回京對你沒有任何壞處,就算你現在不走一年後你也不會主動離開的。”
葉暻抬眼,眸色已是血紅一片“所以我應該現在回京,然後過個一年半載,直接收到你的死訊嗎?顧翎昭,這不可能!你趕不走我!”
顧翎昭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她冷冷地看著葉暻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就知道你忍不了幾天,好自為之吧。”
話畢,顧翎昭轉身拂袖而去。
“昭昭!等一等……”葉暻後悔的想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