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夜晚,長沙城。
陳皮渾身疼痛地躺在床上,丫頭在他旁邊擰帕子,給他的傷口換藥。
見徒弟陰沉著臉,丫頭沉沉嘆了口氣:“你說你呀,二爺託你去承鶴閣辦點事,你竟然還能跟他們打起來。”
“沈先生的棺材對他那麼重要,你是怎麼想的?”
陳皮半晌才開口,道:“那個承鶴閣的老闆,有問題。”
丫頭輕輕“嗯?”了一聲。
陳皮皺著眉道:“我感覺他的招式有點熟悉。”
細枝末節處,跟沈鶴釗如出一轍。
陳皮也正是察覺到了這點,戰鬥中有些晃神,再加上旁邊還有個黑瞎子干擾,這才棋差一招,被打回了家。
難道那個老闆跟沈鶴釗也有關係?
只是初見沈鶴釗關係網端倪的陳皮,暫時還想不到之後到底還有多亂的情況。
他依舊在不爽沈鶴釗的漠視和不告而別,只有在夜深人靜時,心頭才會絲絲縷縷泛起悔意。
或許,他當時真的應該撒個謊。
丫頭對武學方面的事情不感興趣,甚至說,她其實有些排斥武力精進後、愈發放肆的陳皮。
外面的人都在傳,二爺收這個徒弟,就是敗壞家風、討債來的。
但丫頭也不會多說什麼,她向來是以二月紅的行事標準作為自己的標準。
唯一的例外是遇到沈鶴釗,她才鼓起勇氣,代表“自己”去求那一線生機。
“反正你好好休息吧。”丫頭端起水,“這幾天就別出門了,外面亂得很。”
陳皮撐起半個身子,問:“沈鶴釗找到了嗎?”
“你應該稱他沈先生。”
丫頭糾正了一下,眼中也顯出了一絲憂慮:“暫時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追殺他的人……”
聽二爺說,沈先生來長沙時,是有仇人在追殺的,而且八九不離十是日本人。
陳皮的身子撐起來的幅度更大了。
“他在被追殺?”
丫頭將自己的聽聞簡單說了一下。
陳皮直接坐了起來。
他原本不知道沈鶴釗被人追殺的事,現在聽完,表情都古怪了。
不應該啊,沈鶴釗的通緝令都被他撕了,那女人說沒有備份——難道是田中良子在騙他?
他們早就盯上沈鶴釗了?
念頭悚然出現,陳皮深呼一口氣,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
他跟丫頭道:“可以去查之前一直試圖接近師父的那幾個日本人。”
“他們指不定知道什麼!”
丫頭凝重地點點頭,連忙推門出去,只留下一句有些縹緲的關心,與她以往細緻緩慢的形象格外不同。
陳皮撐坐在床上,莫名覺得自己成了工具人。
莫名其妙背了一鍋·真·沒找到沈鶴釗的日本人們,此刻不約而同脊背一寒。
······
陳皮翻了半天身子才睡下,難得做了個昏沉的夢。
他彷彿又回到了那段令他肝膽俱裂、幾欲瘋狂的時光。
與沈鶴釗分道揚鑣後,陳皮花費了半天時間去找那個漏網之魚的下落,深夜進了城。
那個小孩被安置在衛兵的據點,身邊是溼漉漉的貨物和細軟,啜著淚,等著收到傳訊的遠房親戚來接。
他看上去與陳皮差不多大,臉色比牆壁還白,面對衛兵一遍又一遍的盤問,只是重複地說著“那是水裡爬上來的惡鬼”“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陳皮趴在房樑上,望著那雙空洞又恐懼的眼睛,攥緊了鉤爪。
天際又響起一道悶雷,在本就多雨的長沙,並不突兀。
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