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雜院裡的人同樣都在疑惑是誰舉報的柳大娘一家。
運動剛開始的時候,多少人被自己的親人甚至是親生骨肉舉報過。如果柳大娘一家是被他們自己家的人舉報的,大家心裡還能放心一些。但是如果柳大娘一家是被他們大雜院裡的人舉報的,那大家可就安心不下來了。
大雜院裡要是有這樣的人存在,他們豈不是得時刻防備著,萬一哪天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就被對方給舉報了呢。
柳大娘、柳大爺和方平被遊街示眾的那一天,大雜院裡的人終於得到訊息,知道舉報柳大娘一家的是誰了。
“崔永芳,你說你這人怎麼這樣!你平時沒少去柳大娘家借東西吧,柳大娘都笑呵呵的給你了。你怎麼能恩將仇報,把柳大娘一家給舉報了!”有人看不過去,找崔永芳理論。
崔永芳挺著個大肚子,理直氣壯地道:“借東西給我,對我就是有恩了?我又不是沒借東西給別人。國家都禁止搞投機倒把了,柳大娘還偷摸的把房子租給別人,這種違背國家的事,我還舉報錯了?”
“沒人說你舉報錯了,就是……”樊母斟酌著用詞:“你都不念在大家住在一個院子裡的份上嗎?”
“正是因為住在一個院子裡,我才更要舉報!”崔永芳道:“幸好是被我舉報的,這要是被外面的人舉報的,外面的人認為我們和柳大娘是一夥的,我們豈不是都要被連累了?”
“沒錯!”梁嬸子認同地道:“永芳也是為了我們大家,她才不得不舉報的。誰讓柳嬸柳伯他們這麼大膽,外面風聲這麼緊這麼嚴,他們卻在咱們院子裡搞投機倒把,他們有想過咱們這些鄰里的安危嗎?”
崔永芳接著道:“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柳大娘柳大爺的兩個閨女都不回來看下他們,沒準那兩個閨女早就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了,才和他們劃清關係的。”
眾人聞言,知道和崔永芳、梁嬸子是說不通的,就都不再說話了。
這年頭,投機倒把雖然確實抓得嚴,但是私下裡租賃房屋的人並不少,還不是因為房子太緊俏了。一般大家對外說的都是遠房親戚來住的,但實際情況到底咋樣,並沒有多少人會閒著去管別人家的事。
像崔永芳這樣的,真的是讓人嫌。
但大家也不敢把崔永芳說得太狠了,畢竟崔永芳是佔理的那一方,並且,她肚子都這麼大了,萬一被他們刺激到了,動了胎氣,梁家肯定會狠狠地訛上他們一筆。
於是大家也就各懷心思的散開了,誰都想著以後可要少和崔永芳、梁家這樣的人來往,省得哪天也被盯上了。
之後,大家再也沒在大雜院裡見過柳大娘一家以及方平了,聽說那日遊街示眾後,他們三人就被關進了監獄。柳大娘他們先前住的那套房子,也被廠裡給收回去了。
看到空空如也的房子,大雜院裡的人除了崔永芳和梁嬸子,都覺得唏噓極了。
以前,崔永芳一家就不太討人喜歡。發生了這樣的事後,大雜院裡的人願意和崔永芳一家說話的更少了。
這日,崔永芳搬了一大盆衣服,準備坐在屋前洗衣服,看到路過的武嬸子,笑呵呵地打了聲招呼。
“武嬸子,這麼早就出門去啊!”
武嬸子看了她一眼,敷衍地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然後,武嬸子就加快腳步走了。
崔永芳對著武嬸子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連話都不說一句,啞巴啊!”
她正要坐下來洗衣服,忽地感覺到肚子一抽一抽地痛了起來。
已經生過一胎的崔永芳有經驗了,知道她這是快生了,她忙朝屋裡喊:“媽——媽——”
梁嬸子聽到她催命似的喊聲,還不太高興的從屋裡出來:“喊什麼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