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城區之中,城市也開始逐漸崩塌。
病人們想起了自己的過往。
方霖好不容易走出了貧困的小山村,他的未來還沒展開,便被突如其來的病魔攔腰斬斷。
他不敢把自己病情告訴家裡。
他一個人在出租屋裡,搜尋著治癒率和晚期的各種症狀,在搜尋欄裡顫抖著輸入“這個病會很痛苦嗎?”,只敢躲在黑暗的床上深夜痛哭。
醫生說,抗腫瘤是一個漫長的持久戰。
他的文化程度不高,聽不懂免疫治療,啟用什麼什麼t細胞,所有的話語彙聚到他的耳邊,最後都自動變成了簡單的一句——治不起。
那就,不治了吧。
夢境輾轉,外界的時間流速仍在飛逝。
機體的記憶停留在了死亡之前,但洛根等天選者都注意到一旁家屬的神情變化,她們從一開始的茫然無措,慢慢地眼睛含淚。
病人家屬已經反應過來了。
生病從來痛苦的不止是患者,也是陪伴左右的家人,一直活在可能失去至親的痛苦之中。
但她們不能把負面情緒傳遞給病人,所有的苦痛和煎熬只能自己承受,咬牙嚥下。
對男人來說,躺在同一張床上的妻子,總在深夜裡默默流淚,扛起家裡的擔子,四處打聽全國的醫院,學著看那些繁雜根本不懂的會診方案。
年幼的孩子在學校省吃儉用,擠出一兩百元給他買假髮,只為了讓爸爸看起來不那麼憔悴。
客廳裡,那盞昏黃的檯燈下,年邁的父母坐在桌前,戴著老花眼鏡在網上查詢症狀和治療方案。
她們把家裡的銀行卡一張張翻找出來,在每張卡上寫下精確到小數點後的金額,又在本子上一遍遍計算著家裡能夠拿得出的所有積蓄。
他看著原本美滿的家庭,每個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全是因為自己。
深深的自責如同一座大山壓在心頭。
令這些病人也喘不過氣來。
生病是無比痛苦的。
他們被困在黑暗牢籠裡,找不到一個出口。
那是家人也無法到達的地方。
共生之城將黑暗打碎了一個缺口,讓他們知道在孤獨的時刻,能汲取到一些力量……自己不是在孤軍奮戰,他的身體還沒有放棄他。
妻子攥緊丈夫的手,眼睛蒙上了一層水汽。
多年過去,就算將這裡當成了一場夢境。
此時此刻,也不願意在夢裡鬆開手。
這份挽留,全源自於愛的本能。
不要走,再等等。
醫學在進步。
萬一、萬一呢?
上天啊……等等吧,求求了。
*
“想要去圖書館看看嗎?”甘晝月說。
她們穿過半個城市,進入塌了一半的中學。
圖書館屹立在廢墟里搖搖欲墜,全城電力供應中斷,電梯無法執行,樓梯破損不堪,部分臺階甚至斷裂,宛如一隻無力伸展的手臂。
書架上的書籍卻被保護的很好。
每一本圖書之上,都有著淡淡的、綠色熒光的脈絡,彷彿隱藏在暗室中的無數只螢火蟲,微弱地閃爍著生命的餘暉,既震撼又悲涼。
它們在無聲地等待著什麼。
等到了她們的到來。
這些渺小的螢火才一個接著一個熄滅。
“人類每天都會產生數量不等的癌細胞, NK 細胞對癌細胞具有最強殺傷力。這麼厲害的細胞,卻會因為機體的難過和悲傷而活性削弱。
你每一個獨自熬過來的夜晚,你的細胞也在戰鬥,和入侵者、癌變的同類鬥智鬥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