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了半天,顧明誠終於弄懂了劉建洲的意思。
“儂是講,重慶的命令我是可以回頭呃?”
沒想到劉建洲聽了居然一笑,“朋友,不是我講儂,要論心思,儂遠遠不及老三。”
這又是一句啥話?
顧明誠跟王二毛全聽不懂了,怎麼講著講著,話題引到了王二毛的身上。
“儂看看他現在,多穩紮!這才是阿拉青山的真傳,像儂這樣毛躁法子,要不是仗著背景深厚,老早被人家暗戳戳弄掉了!”
顧明誠不買賬,“我只是在這裡發發牢騷,出去還不是該哪能就哪能?朋友,儂又來了!閒話半句半句講,聽得人心煩!再不爽爽氣氣,我走了!”
劉建洲看他真急眼了,只能講。
“在敵後這麼多年,重慶的路子儂還摸不清爽嗎?他們一個個全是老闆,老闆做的辰光長了,就當阿拉一個個全是奴才!哪一個奴才敢回頭老闆,那是腦子被槍打過了,該死!”
這話半點毛病沒有,顧明誠繼續聽下去。
“問題是,阿拉的這些老闆,有點像他們蘭花坊裡的媽媽,啥人給得鈔票多,姑娘們就要去服侍啥人。哪怕是前頭剛剛安排好,進了房間褲子還沒脫,只要後頭有人銅鈿摜出來,立馬就能又把人拉出來。”
王二毛聽不下去了,“爺叔!儂講事體就講事體,勿要罵人好伐!”
劉建洲嘿嘿一笑,“我只是打個比方。朝令夕改,見利忘義,這就是阿拉現在的生存環境。我講的這些,不新鮮,人人都曉得,顧明誠儂會得不曉得?為啥要再講一遍,就是想提醒儂,想在這種環境裡活下去,要謹防四個字:過剛易折!想在這種環境裡辦成事體,要謹記四個字:急事緩辦!老三不清爽,儂是領教過的,一天之內三道令,哪能啦?照單全收咯!一件也辦不成咯!又哪能啦?日子還不是照樣要過?第二天不是照樣還會有新的指令?”
“儂叫我陽奉陰違?”
“我沒這樣講!我只是告訴儂,既然做了奴才,就要時時刻刻有奴才相,不要覺得自家讀了幾本聖賢書,有理想有覺悟了,就只能是忠臣錚骨,就只能是清正君子!是做楊慎還是做王陽明,儂自家必須拎得清!”
楊慎?王陽明?
楊慎王二毛是曉得的,寫“滾滾長江”的朋友。師父曾經不止一次跟他講過這首詞,鼎鼎大名的大文豪。王陽明能跟他相提並論,應該也不簡單。
就看顧明誠像是被劉建洲講得有點悶特,也不激動了,自己點起一支香菸來,埋著頭抽。
“爺叔,王陽明是啥人?”
“心學創始人,大明朝最有名的思想家,軍事家,文學家,教育家。這人相當了不起,阿拉中國有史以來,能把四大家集於一身的,只有他一個…… 當然,現在可能又會有一個。儂有空的辰光,最好了解一下。”
王二毛點了點頭,把這個名字牢牢記下。
這時,顧明誠已經想清爽了,這種選擇題,根本不用選,只是知易行難,要做到,屬實不容易。
“我懂了!知行合一王陽明,唯一的選擇!”
劉建洲哈哈一笑,又把手一攤,“現在好髮根香菸給我了伐?”
顧明誠爽爽氣氣,袋袋裡拿出一包摜過去,“儂今朝講的話,一包香菸吃虧了,明朝叫人送儂一箱。”
“只值一箱?”
劉建洲嘴巴長得老老大,“儂是不是隻坑子啊!”
“哪能啦?儂只是點了一句而已,道理全是我自家想通呃。”
劉建洲轉頭跟王二毛叫屈,“儂看他,這隻嘴巴比死鴨子還硬!”
王二毛聽不太懂,但能看得出,顧明誠突然之間像是換了一個人,眼裡的自信跟光彩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