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只是在粉飾太平,卻沒人想要打破僵局,不安和懷疑就像是遠處遨遊的星星,直到最後衝突爆發的時間之前都如此未知和遙遠,彷彿流星墜落前未知的倒計時。
安娜的進展很順利,按部就班地走上如同先前與艾德里奇說好的那樣的道路。她開始作為艾德里奇的秘書官和人們打交道,先從最基本的處理事務開始,再到認識那些如同葉片的脈絡般紛繁複雜的人際關係和地位所屬,將面孔、性格、喜好,一個個和名字對應起來。去思考他們想要的東西,每一個行為的背後是否有著特別的意義。
她這時候才明白原來成為上位者也是不簡單的事情,大家族在城市中擁有根深蒂固的支配權,互相之間早早劃分好了領域;小家族如同依附主幹的樹枝那樣緊緊攀附,它們依賴於主幹,也為主幹帶來更多的養分,可它們的末梢又綴著其他的葉片,而最末梢的葉子或許還和其他的樹枝的葉片分享同一片陽光。
安娜或許明白了之前自己一直認為的不快感是從哪裡來的,那些如同看著陌生的物種般的眼神大概不是毫無理由。作為永輝城未來至高的掌權者之一,艾德里奇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是這樣的。他看到的是一個人首先看到的是他背後的家族勢力、隨後是紛亂的親屬關係、最近的動向、家族內部是否有利益角逐、可能牽扯進的事件、合適的職位。
當接連的問題都得到解答之後,他看到的才是人原來的樣貌——雖然他的身上已經貼上了方便歸類的標籤。
無情卻又高效。
這就是艾德里奇眼中的世界、這就是安娜嘗試踏入的世界,人不再代表著自己活生生的生命,而是代表著一連串利益相關的符號,冰冷又漠然。
安娜將自己投入無邊無際的工作之中,像是這樣就能遠離自己心中的迷茫和不甘。
不知不覺就到了年末。這是永輝城除了祈神節外最重要的節日,全城上下都會張燈結綵,難得一見的免費食物和酒水會擱置在街上供所有的市民們享用,平民們可以欣賞在大廣場上表演的節目,而貴族們則會在參加大型的舞會,觥籌交錯,舞池裡女人們旋轉的裙襬永不停歇,如同綻放的花朵,直至天明。
在慶祝節日的時候,所有人都又彷彿變得相同了,連城主的臉上都會露出些許放鬆的神情。
安娜作為艾德里奇的秘書官,自然是跟在他身邊的。僕人們為她打理好頭髮,露出白皙的後頸,如同烏鴉尾羽一般漆黑的頭髮被挽成了一個髮髻,綴著零星的寶石隨著步伐一晃一晃,漆黑的薄紗手套籠著她的雙手,更想讓人一探究竟。
她不再是怯懦,甚至作為舞伴的時候,膽敢借著艾德里奇的身體擋住視線,去偷看城主的樣貌。
原諒她實在是太好奇了,這位所有永輝城人們口中的、將世界於死亡消失不見的危機中拯救出來的英雄,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凜然不可侵犯的形象。好像越是與普通人不同、就越是能夠顯出他的不平凡,要不是城主比較親民,有時能夠在節日上見到他,安娜甚至會懷疑某一天在人們的口中城主會不會變成怪物似的形象。
人們總是有一種觀點,將普羅大眾從水火間搭救而出的英雄,是從出生起就被神明寵愛著的。他們從出生起就與眾不同,有著重瞳等特別的特徵。
但是無論安娜怎麼看,都覺得城主不過是一位親和力極高的長輩罷了。他如同父親般愛著每一個人,給予他們深沉的愛。
忽然,像是感覺到了安娜的視線似的,在結束了與一位男性的對話後,城主向安娜的位置看來。
安娜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往艾德里奇身後躲,可她不常做這種事情,速度不夠自然被抓了個正著。正在想怎麼解釋,卻看見城主只是朝自己和艾德里奇笑著點點頭,便離開了。
“別害怕,他不會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