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伊西多辛辛苦苦花費力氣、斬斷自己後路所收集的魔力都湧進了他的身體?難道這就是他所想到的戰勝自己的方法嗎?
在一瞬間,亞恆的腦中掠過許許多多的念頭,卻最終都是以伊西多是如何想要對自己不利的前提條件所推倒的。
如此龐大的魔力,為了控制住不讓自己死亡的確是要花費所有的心神。可是受到傷害,也不是不能夠做出反擊。只要將在自己身體裡流淌的魔力……
思考都像是陳舊的齒輪,齒間佈滿了齷齪的鏽跡,因為旋轉而開始變得艱澀。為了減輕壓力,亞恆在感受到力量的一瞬間就半跪在了地上,右手握著的長劍輕而易舉地插入了石板路,劍刃在泛濫的光中看起來也極為森寒,因為主人的顫動而在微微抖動,在耀眼的光芒下像是能聽見劍刃的翁鳴。
亞恆的額頭佈滿了汗水。他整個人都像是從海里撈起來似的。鹹澀的汗水落在眼睛裡帶來陣陣的不適感,即使如此他仍舊不敢移開目光,緊緊地盯著伊西多的一舉一動,從逐漸模糊的視野中看見伊西多向自己走來。
在過去的時候,亞恆聽到的、關於伊西多最多的讚美不是他的能力出眾,也不是他的面容有多麼俊秀,大多數的人總是稱讚他為禮儀得當的。伊西多的言行不止一次被人誇讚說能夠作為無人能超越的標準模板,即使祭祀所這種對利益要求極為嚴苛的地方,也不能挑出他任何的不妥之處,甚至所有人都要向著他學習。
行走時的姿態,說話時的語氣和速度,伊西多的一言一行,都是無可挑剔的。
可是他現在簡直像個沒有學過任何禮儀課的人,即使是剛剛被父母們帶著前去上流社會的社交宴席的小孩子都會像他這麼無禮。
亞恆看著伊西多走到他的面前。青年俊秀的面容上是從未有過的輕鬆表情,他的步伐就像是孩子在優美的鄉間小路上獨自玩耍一樣輕鬆而帶著壓抑的雀躍。
伊西多還穿著作為祭司們必須日常穿著的制服,長靴上的流蘇因為動作而在在鞋面上止不住地晃動,精緻的繩結與布料摩擦出細微的響聲。很快,他就走到了苦苦支撐的亞恆面前。
他們倆人的神態是背道而馳的,伊西多輕鬆愉快而亞恆煎熬不已,如果是畫家將他們兩人現在的情景用畫筆記錄下來,那麼一定會被後來的人評價為諷刺意義的畫作。因為他們的神情是那麼地與彼此格格不入,甚至不會有人能猜到他們是一對名義上的父子。
“我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走到亞恆面前後,伊西多半蹲下了身子,寬大的祭司服像是一簾厚厚的窗簾,終於在那耀眼的光芒下投入一片深邃的黑暗。
伊西多的身材十分高挑,即便是半蹲著身子,他仍舊是要比跪著的亞恆要高出許多的。雖然他看起來想要平等的對話,如果忽視他們的年齡,人們更會以為這是一位年長者在耐心地教導孩童。
“魔術已經開啟,讓我們在剩下的時間,好好說一些話吧。”
“離我這麼近,你就不害怕被我斬下頭顱嗎?”與平緩而語氣和煦的伊西多不同,亞恆的聲音是沙啞和堅定的。他像是一名久經沙場的戰士,不、他本身就是一名士兵,一名為了保護自己理想的城池將會獻出一切計程車兵,不會畏懼任何事物。
在立場揭開的現在,他也沒有心情去和伊西多展示什麼父子情分。彼此的目的雖然在細節上還不甚清晰,但是最終的目的都是與對方截然相反,不能被彼此所容忍的。與其花力氣做戲,還不如將利害關係都清楚地說開,或許還能有所轉機。
於是他便這麼做了,將一句不能造成威脅的話作為談話的開端。
“您不會的。”伊西多這麼說道,但是與溫柔的語氣和帶著笑容的臉龐相反,他接下來的話語淬滿了毒液和扭曲的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