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就是世界上最無聊的地方,而上朝則是世間最大的酷刑。
站在朝堂上,看著朝臣們你來我往,這個人推薦誰誰誰適合哪個位置,那個人反駁他哪裡不合適,再推薦另一個人,然後再跳出來一個誰說這倆人全都有私心,他們推薦的人和他們都是,然後三人就這樣吵了起來。
本來這已經夠烏煙瘴氣的了,偏偏劉宏還樂得如此,始終配合這些鬧劇,他臉上的笑鼓舞的他們越發賣力出醜,忠貞之人滿目愴然,才智之士形容麻木,亂國之相盡顯無疑。
但劉妍什麼都做不了。
她只能看著這荒誕的場景以不同的形式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回京這一年半以來,劉妍從氣憤不滿到痛惜無奈,最後再到無動於衷,最後竟然覺得有些可笑。
她最初也試圖阻止,但最終的結果只是她被當成了了笑話,供劉宏取樂,後來試圖轉移話題,但最後都會被想討皇帝歡心的臣子把話題轉移回來,最後她與其他大臣一樣,作壁上觀,看著這一幕幕荒誕又悲涼的戲碼一次次上演。
褐色的眼睛直愣愣都看向劉宏,看著他眼裡的不屑,也聽著他語氣裡的歡愉滿足,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劉宏明明什麼都能想明白,卻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一些亡國昏君才會做的事,為什麼明知道誰是奸臣卻一再縱容甚至鼓舞。
他到底在想什麼?
她的父皇是她所遇到的人裡最讓人看不懂的那個,是全天下最聰明的皇帝,也是全天下最愚蠢的人。
對於他,劉妍最大的評價就是:萬事思其,操與之反,必有所得。
劉宏打了個哈欠,揮了揮手,立馬就有人呵斥那幾個‘唱戲’的臣子,然後劉宏一句“下次再議。”就打發了眾人。
到了下朝的時間,劉宏離開以後,陸陸續續有朝臣結伴而走,唯有劉妍一言不發,直直的站在那裡,面上毫無表情,只是愣愣的看著那皇位,直到有小宮女顫顫巍巍的叫了一聲將軍,劉妍才轉移了視線,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自始至終也沒看一眼那宮女的相貌。
沒有人知道她在那一刻想了什麼,也沒有能想到她下了怎樣的決定。
只有那小宮女還在痴痴的望著劉妍的背影,卻始終得不到那女將軍的半個回眸。
或許終有一天,她會正眼瞧她一眼呢?
年僅十二歲的小少女心裡立下了一個她所能想到的最遠大的理想,在今後的數年裡無數次的尋找著一個機會,不過劉妍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
她只是認真的向殿外走去,當她邁出大殿的那一刻,劉妍那在京城養了半年,又開始變得白嫩的小臉上立刻鮮活了起來,連眉毛都是上揚的樣子,毫不在意形象的跑到了上了年紀,走的極慢的袁隗身邊,一下子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笑呵呵的開口道:
“袁公身體可還安好?”
袁隗臉上沒有絲毫變化,眯著眼睛用右手捋了捋自己的鬍鬚,笑呵呵的答了句“好”,還順帶詢問了劉妍的近況。
若是外人見了,怕是隻覺得二人相談甚歡,氛圍融洽,只可惜劉妍看到了袁隗攥成拳頭的左手,而袁隗也清楚的知道,劉妍已經回到京城半年多了。
若袁隗不在意當年劉妍坑他,那就不會攥緊拳頭,而劉妍若不是要使壞,也不至於回京一年半後才第一次問候他。
他們兩人早有默契,對待對方的態度都是忽視,不至於繼續交惡勢如水火,但絕不交好。
瞧著劉妍久久不說正事兒,袁隗和旁邊的人擺了擺手,於是,這裡就只剩下這一老一少兩人了。
“到了袁公這裡,袁家已經是四世三公了吧。”
袁隗不知道劉妍要說什麼,謹慎的點了點頭,始終沒有下一步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