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燈會。
因為前些時日才剛剛下過一場鵝毛大雪的緣故,青石磚板的街道上尚且累積著不少未曾融化的積雪,而街道兩旁的樹梢上更是白雪皚皚,會同著大紅色的燈籠,顯得格外喜慶。
對於絕大多數百姓而言,這個年關是熱鬧且滿足的,尤其是在各大茶樓酒肆慷慨激昂的說書先生們。
大明雖然風氣開放,從不因言獲罪,但至多也就是討論些朝廷時局,對於宗室藩王們的\"風聞趣事\"則是尺度有限。
通常而言,涉及宗室藩王草芥人命的話題,至多也就持續個兩三日,便會有五城兵馬司或者順天府的差役上前\"提醒\",畢竟中樞雖是對宗室藩王放任自流,但也不願影響過於惡劣,惹得天怒人怨。
可偏偏今年卻是有些不同尋常,從年關開始,他們便以當下炙手可熱的\"通敵案\"為引子,話題逐漸偏移至在洛陽驕奢暴虐的福王朱常洵。
整整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五城兵馬司及順天府的差役們卻始終不為所動,任由他們唾沫橫飛,慷慨激昂。
甚至每每談論至洛陽福王朱常洵桀驁不馴,橫徵暴斂的時候,均會有不起眼的漢子出手打賞,使這個話題經久不衰,也讓福王朱常洵種種不法的行為深入人心。
藉著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京師的這些說書先生們也從熱情高漲的百姓手中賺取了不少銀兩,收益遠超歷年的這個時候。
漸漸的,隨著關於福王朱常洵的\"風聞趣事\"越來越多,終是有些許政治嗅覺敏感的官員從中察覺到了些許端倪,繼而臉色大變。
難道說,在執掌六宮數十年的鄭貴妃遷居仁壽宮之後,就藩於河南洛陽的福王朱常洵也將黯然退場嗎?
這福王朱常洵可是神宗皇帝親子,當今天子的\"皇叔\",地位遠非昔日因\"失察\"而被朝廷廢為庶人的代王可比。
天子如此\"薄情\",就不怕宗室震動,背上一個刻薄寡恩的罵名嗎?
懷揣著各種各樣的念想,後知後覺的官員們紛紛將目光投向紫禁城所在的方向。
天子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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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暖閣內,身著長袍的新天子朱由校在用過午膳過後,便著手翻閱起眼前桌案上堆積的奏本。
今日雖是元宵節,但朝廷官員早已結束了休沐,有司署衙也陸陸續續恢復了原本應有的秩序。
大明這艘鏽跡斑斑的巨輪,重新開始了有條不紊的航行。
\"熊廷弼請餉百萬兩?\"輕輕將手中奏本擱置,年輕天子若有所思的朝著身旁內官問道,臉上表情淡然,叫人瞧不出息怒。
聽聞天子問話,司禮監掌印太監趕忙拱手回稟道:\"戶部尚書李大人直接以國庫空虛為由,駁斥了熊大人的奏本;倒是首輔及次輔兩位閣臣猶豫不定,特請天子乾綱獨斷。\"
提及此事,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的眼中也隱隱泛起了些許不捨及遲疑,似是知曉這筆餉銀,十有八九最終還是要由天子的內帑而出。
\"建州女真野心勃勃,遼鎮乃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朕昔日也曾親口答應熊廷弼,倒也不好失信於人。\"
\"這筆款子,由內帑出了吧。\"
果不其然,短暫的沉吟過後,大明天子便是不急不緩的說道,清瘦的臉頰上並無太多異樣的神情。
俗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如今的大明還沒有分崩離析,鐵骨錚錚的熊廷弼也不是十餘年後聽調不聽宣的\"遼東將門\",朱由校自是不會有太多遲疑。
更何況聽了熊廷弼的\"言傳身教\"之後,他也意識到僅憑大明現有之兵力,或許憑藉著堅城利炮,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