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鬥場中。
佩露薇利沉默地扶著劍柄,腳步敲擊青石板發出清脆的聲響,也彷彿在叩擊著她的內心。
她抬起頭,鮮紅色的十字瞳黯淡了幾分,目光中帶著複雜和遲疑。
粉發的女孩站在決鬥場的陰影中,手中的銀劍反射著黃昏的血光,模糊著,已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和神情。
“克雷薇。”
佩露薇利喃喃著,握著劍柄的手無力地鬆開了幾分。
她不是沒想過有這樣一天。
只不過,還是來得太快了一些。
庫嘉維娜的表情像是帶著戲謔,落日的餘暉照在她成熟美豔的臉上,卻讓佩露薇利無端地生出噁心與反感。
她從來沒有一刻,如此地想要撕碎這張令人憎惡的面孔。
“佩佩。”
決鬥場中央的少女轉過頭,她似乎在笑,笑容中卻帶著讓佩露薇利恐懼的釋然。
那或許也不能稱之為釋然,只是身心交瘁後的疲憊和絕望。
克雷薇累了。
她看著自己深愛的母親和她分道揚鑣,看著和自己玩鬧的同伴一個接一個離她而去,看著完整的家逐漸支離破碎。
她抗爭過,滿懷著希望去據理力爭,換來無情的斥責和一身新傷疊加著舊傷。
她妥協過,可就是她的母親將沾滿鮮血的劍強塞入她的手中,命令她刺向她兄弟姐妹的胸膛。
她祈禱過,神明沒有回應她的請求,祂們賜下的力量將她心愛的少年推向了死亡。
無數個夜晚,她滿懷著希冀舔舐著鮮血淋漓的傷口,期待著明天會有所不同。
,!
那是她的沐風哥許諾她的。
“我的時間不多了。”
病床上的少年虛弱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克雷薇手中的瓷盤隨之墜地,飛濺的碎片,一如她破碎的心。
“帶著克雷薇走。”
她聽見少年近乎交代後事的平靜語調,心臟彷彿被鋒利的爪牙撕裂,血淋淋的苦痛幾乎將她完全淹沒。
“不要。”
她的嘴唇顫抖著,喃喃的話語不斷反覆,像是祈禱,像是哀求。
沒有人聽見。
她像一個懦夫一樣逃走,那天晚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克雷薇躲在被窩中獨自一人哭泣,床頭上擺放著四人的合影。
悲慟轉化為無名的仇恨,恨意的火焰燃盡了夜晚的鐵幕,黎明到來的不是光明,而是火焰燃燒過後無能為力的餘燼。
「母親」的強大如同深不見底的鴻溝,斷絕了她們與未來的會面。
“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走在前面的,沐風哥。”
枯坐一宿徹夜未眠的克雷薇揚起一個甜美的笑容,口中低聲地喃喃著。
“對我來說,死亡是一種解脫。
面容已經模糊的女孩如此說著,如今,她已經能明白話語中深埋的絕望。
因為最深重的絕望不是希望從未出現,而是希望近在咫尺的光芒被無情地掐滅。
她站在絕望深淵的最深處,嘲諷著死神的無能,譏諷著生命的脆弱。
與逃離那永無止境的磨折和忍受那沒有黎明的長夜相比,支付死亡的代價,反倒顯得微不足道。
或許,名為克雷薇的女孩事實上已經死在了那個漆黑得看不見一絲光亮的夜晚。
在淡紅色的微茫中,她已然為自己選定了未來。
“沒關係的,佩佩。”
克雷薇偏了偏頭,晚風送來飄零的柔燈鈴花瓣,映襯著她悽然而決絕的笑容。
“都一樣。”
你也聽見我了嗎?
她舉起了手中的劍。
柔燈鈴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