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帶她走了,也幸好帶她走了。
那天旭日初昇,停車場遍尋無果,兄妹倆沒有找到父親,呆呆躲在倉庫的陰影下無所適從。車輛行人往來如織,傷痕累累的路面補上水泥,新的建築在廢墟拔地而起,人已經不是那些哭天喊地的人,車也不再是那些報廢無主的車,只有天上的海鷗還在咋咋呼呼慶賀搶到一包薯條,喜氣洋洋的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什麼都沒有了,一切痕跡消失得竟比小銀那天覺得乾淨到詭異的倉庫區還要徹底。
橫濱的地理位置決定永遠有人抱著熱切的期盼湧入這座焚化爐,孩子們不明白這些道理,他們僅僅無法接受怎麼能真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呢?
後來是如何被巡警發現幾番週轉聯絡到孤兒院的,小銀不太記得了。她全程緊緊抱著哥哥,沒來頭的苦悶無從宣洩,匆匆趕來警署接人的圖書老師同樣無處宣洩。龍之介回去便大病一場,他的身子沒有好全就夜闖橫濱、備受打擊,強撐的那股精神氣全洩了,三天後的魔術表演甚至需要坐輪椅陪妹妹出席。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跑出去的,也不感興趣,禁閉等到恢復健康再說。”員工少了,孤兒偷跑簡直防不勝防,確實不算什麼怪事,醫生老師摘下眼鏡,那雙眼睛是龍之介前所未見的嚴厲,“好好照顧自己,孤兒院不可能養你們一輩子,你是橫濱人,應該清楚一個女孩在外面孤立無援會過上什麼樣的日子。”
“週末和小銀一起去看新年演出吧,她因為你的病嚇壞了,必須調整一下心情。”義工先生摸摸哭累昏睡過去的小姑娘發頂,柔聲建議。
護士老師恨鐵不成鋼用力戳少年額頭:“動動腦子!你活下來,你的妹妹才能活得更好,她需要你!”
銀需要我嗎?我是一個誰都保護不了的弱者,她怎麼會需要我呢?
芥川龍之介目光空茫,他那時不懂,現在也不太懂,只略感迷惑地撐起腦袋瞧妹妹臉上依次閃過恐懼、困惑、激動、憤怒諸多鮮活情緒,閃電劃破陰雲,她的表情終於定格,豪氣滿滿振臂高呼:“必須想辦法搞清楚事實真相!”
“?”
龍之介發誓自己不想打斷妹妹的表演(小銀:我超認真噠!不是表演!),她的心情自出事後一直非常低落,參加完幾次故事會,上週末又看過或真敷大魔術,總算恢復了從前的活潑淘氣,可有些事情終究是回不去了……比如眼前這隻院長老師發來讓他倆照看的娃,五歲左右的小崽子滿臉淚痕,躺床上做夢都不忘抽抽搭搭喊媽媽。
“銀。”龍之介拍拍軟綿綿小朋友的後背,糊弄過一陣劇烈抽泣,冷靜發問,“你找到森岡的項鍊了嗎?”
“啊!”小銀汗流浹背了,不好意思撓撓灰撲撲的臉頰。
完全忘掉了誒,明明她喂完小雞回來,聽說森岡打賭輸了爬通風管結果不小心弄丟媽媽留給他的項鍊,當即打包票保證會替他找回來,丟下行動不便的哥哥哄小哭包就一溜煙跑掉惹,嗨呀,怎麼回事捏(心虛目移.jpg)?
小姑娘當場重整旗鼓:“我現在再去找!”孤兒院秘密什麼的,以後再說吧,小森岡哭起來太可怕啦!
“找什麼?”木門冷不丁開了,醫生老師靜靜站在門口,走廊昏暗,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你的胸章?”
粉紅魔術帽在渾濁的燈光下也是那樣的耀眼奪目,芥川銀下意識摸向領口,空了,她的或真敷胸章掉了呀。女孩乖巧感謝老師,伸手去拿,卻被老師一把抓住,她錯愕抬頭,這回看清了老師晦暗不明的眼。
我一直在管道里爬呀,那麼窄,老師進不去,那她是在哪裡撿到的胸章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