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案卷以後,便是移交長安。而蘇令瑜囑咐葉三上遞的那份奏摺走在了所有訊息之前。
期間它並沒能躲過所有人的耳目,蘇令瑜和葉三也從未想過能讓它瞞天過海悄無聲息地到達長安,蘇令瑜擬定的說辭便是她一半的理由:這是她當初以官身作出的許諾,無論她下場如何,也不能欺騙確實為衙門出過力的百姓,這份奏摺此時不遞,之後怕是要來不及了,萬務通融。
聽見這句話,只要沒什麼深仇大恨,人家多半一笑了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讓它過了。
這封能起關鍵效力的奏摺就在這一眾一笑了之中順順當當到了長安,被呈到了御案。
這御案,照理來說,是陛下的御案。
然而如今天皇頭風病重,朝事難以兼顧,這堆壘各方奏摺的御案便只有天后在用。
所以這案頭究竟是誰的案頭,還有得說。
偌大的寢殿,深處一張錦被繡帳的床榻,前處一張雕龍刻鳳的書案,即便金碧輝煌,侍從遍佈,仍然空蕩蕩的,似乎連燭火的暖光都填不滿。
然而那種病人的哀哀呻吟充斥了整個寢殿,幽幽地,蕩去轉來。金紗帳內還能看見些掙扎的影子。
太醫們束手無策,侍女端著藥瑟瑟顫抖,太監們侍立兩側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太平公主道冠羽衣,在龍榻邊焦躁地踱了幾個來回,便走到御案前,“娘,你確該像個辦法,叫阿耶這般終日哀吟可不行,哪裡還有一國之主的氣度了?”
一雙精瘦修長、骨節明顯的手從案頭捧起一份奏摺,態度從容地翻開。正是蘇令瑜那份摺子。
看摺子的人暫未回答,太平公主不依不饒地往她邊上一坐,“娘?娘!不是上個月就放榜昭告天下遍尋名醫嗎,怎麼還沒尋到?”
“你阿耶這病,非神醫不可療愈。名醫易得,神醫難求,這事急不來。”
一聽阿孃還是這般不急不躁的語氣,太平卻靜不下心來。如今大唐國主、她的生身父親就那麼躺在病榻上輾轉哀吟,她如何能夠不著急呢?倒也非什麼血濃於水的事,只是如今朝野盡知,天皇李治甩手不管國事,朝中一應事務俱由天后實際代勞。這種“代勞”的殊榮,也意味著莫大的權力,然而這一切都建立在皇帝不事朝政的基礎上。
換句話說,李治現在活著,還是皇帝,他不想管國事,交給了他的皇后,所以天后才能主政。
但如果此時皇帝死了,接下來是不是就是新帝登基?新帝既沒有生病,也沒有年老體衰,說不定還勵精圖治熱心國事,加上朝臣對天后干政的行徑不滿已久,哪怕表面上服帖,等帝位交替,也絕不可能毫無動作。
如此一來,一旦江山易主,天后娘娘再不會有此殊榮。只能是個平平無奇的太后了。
尋常人家,乃至於皇室,都說多年媳婦熬成婆,從媳婦變成婆母,總歸是個升。然而對天后娘娘來說,當太后可遠遠不會有當皇后那麼舒服。
權力是世上最讓人上癮的東西,沒有人可以在真正嚐到過權力的滋味以後,還捨得放下。
至少武媚不能,太平也不能。
因此她們暫時都並不希望李治死去。
但生老病死這種事麼,總是無常,不由人定。李治最開始病重那段時間,武媚也曾親歷親為地精心看顧過,後來發現沒什麼用,一來她不是大夫,陪在邊上只能是緩解病人的孤介之心,二來麼,人家陛下這個時候滿心希望別的漂亮小姑娘來慰藉他的孤介,而且保不齊看見武媚頭還更痛一些。
正好武媚也懶得侍候她。當年在先帝身邊做侍女,她早把伺候人的日子過夠了,這輩子都對端茶送水奴顏婢膝不感興趣。李治橫豎已經病得要死,皇位肯定要在近年完成一次更替,已成定居的事,她索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