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提的突兀,尤其是在這個微妙的節骨眼兒,範夫人和秦夫人二人不由得打量這位姑娘。
麗姐兒不過是小門小戶的出身,一路走到福安居早已眼花繚亂,眼前的花廳又是她幾世都沒見過的富貴,一時愣神,在二姑奶奶提醒下竟慌張的行了跪禮。
範夫人嘴角微翹,露出一抹嘲諷,持著手中錦帕輕輕在鼻下點了點,自來女子向自家之外的長輩行禮,恭敬隆重些行稽首禮也是有的,不過那都是和對方大有淵源或持感激之意。尋常只需行揖禮或萬福禮即可。況且她的稽首禮完全不像樣子,屈膝跪地時,手都不知往哪裡放,倒像是犯了錯的奴婢一般。
二姑奶奶臉上掛不住,只得陪笑道:“麗姐兒來前就對母親極敬重,乍然見了不免有些緊張。”
雲夫人一臉玩味的看著,老太太前幾天剛敲打過,如今這是又故態復萌,妄想在臨哥兒身邊放人,打的當不了正室做個小妾姨娘的主意?她怎麼敢?
有小丫鬟撩簾子悄悄走近,在魏媽媽跟前耳語,魏媽媽當即沉下臉,俯身和雲夫人說話。
這邊老太太看不過臉,擺手吩咐麗姐兒起身,不鹹不淡的問了幾句話,讓素問賞了個荷包兒。範夫人見此心下一鬆,就是打賞得臉得大丫鬟也不會只一個荷包兒就了事,眼下這位姑娘顯然入不了老太太的眼。
被二姑奶奶這麼一打斷,範夫人也極懊惱,先前的話頭倒也不好再提。約過了一盞茶功夫,大小姐和二小姐帶著幾位身份貴重的賓客至花廳給各位長輩請安。
從小軒窗漏進來的日光,疏疏斜斜的打在重重帳幔下,一屋子的鶯聲燕語也帶來幾多生氣。
女眷們和老太太與雲範幾位夫人請了安後,雲夫人瞧著老太太面露疲色,起身道:“母親,聽房管事說婉姐兒將雲熙院佈置的格外雅緻,前兒花房送來的各色菊花也開的正盛,兒媳帶範夫人她們去院裡賞賞景兒。”
老太太的笑容輕柔如棉,“去吧,也讓這些花兒朵兒般的孩子們舒展舒展。”
等雲夫人帶人離開,老太太輕捻著佛珠的手指頓住,在素問攙扶下起身,繞過屏風和兩側多寶閣,從裡間的隔扇門出去,寢室內,隨行的丫鬟給老太太換了身輕便的赭石色團碟繡百花秋衫。
老太太臉色不虞,過了半晌:“讓那兩位不成器的來佛堂見我。”
雲熙院內,三十幾位錦繡裝扮的女眷們自動分了兩撥兒,一撥以雲範二位夫人為首,她們俱是正室主母,或官眷或富貴,閒適的坐在在弄月亭內話家常,房大家的在一旁使喚小丫鬟們服侍。
這也是雲夫人有意為之,且讓二小姐在外面支應。
另一撥就以二小姐和範知府的兩位千金為首,大小姐和秦三小姐隔著幾步遠,與相熟的閨中好友閒話,官眷子女與行商女眷涇渭分明,分別和二小姐說了幾句賀詞,就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交際。
這邊是孟姝主持,一隊隊穿著胭脂色羅裙的小丫鬟穿梭其中,茶水,蜜餞,點心,應季的飲子,流水似得擺放在黃花梨花鳥紋桌案上。
閨秀們聚在一起無非做三件事。
膚淺些的比衣裳首飾,四小姐正說的天花亂墜。
清高些的詩文唱和,再說一說德容言功。
如六小姐這般務實的,則和有同樣愛好的湊一起,聊聊制香的法子,繡工上的針法。
亦或是做一做閨閣中的幾樣遊戲,中間也不免穿插著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趣聞。
孟姝打著手勢,幾個小丫鬟們把早已準備的各種道具捧到空地上,諸如花繩,投壺,雙陸,藏鉤,射覆,擊鼓傳花等等用到的精緻玩意兒,小姐們在遠離弄月亭的地方盡情舒展,二小姐也親自下場與范家大小姐一塊投壺玩樂。
絲竹聲聲悅耳,熾碎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