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書抵萬金(晚上還有一章)
「居正吾侄:
時日如白駒過隙,汝去京忽忽已有月餘,想來汝已抵京,今日黃州忽有秋風來,秋風蕭瑟,有當日我等南下之感,只是風雪未來,你已先離黃州而去。
家中一切都好,只是大家都頗為思念你,尤其是你蘇過蘇迨兄弟,尤其想念你的三國演義。
秋風已至,你所播種之豆子已經十分繁盛,前些時日我帶著你幾個兄弟一起去除草,且去掉一些枝葉,這邊農人說這樣豆子會結多一些,這幾日看來倒是有些道理,豆子密如繁星,且顆顆飽滿。
雪堂已經建設完畢,吾近來常去,你王家叔叔得知雪堂竣工,亦是欣喜前來,住了十日左右,你王家叔叔俱都談起了你,說等你歸來,定要讓你再辦一次全兔宴。
他們猶然對你上次所辦的全兔宴念念不忘,認為那是西王母宴客才會有的好東西。
汝不在黃州,吾甚為懷念,中秋時遊赤壁,忽而想起居正吾侄之臨江仙,心有所感,寫下念奴嬌詞一闕,其中大江東去浪淘盡一句,乃是化自汝臨江仙之滾滾長江東逝水,已附錄其後,汝隨後可觀之。
東京偏北,此時想來已有秋霜罷?吾侄須得晨昏加衣,以防風寒。
另,汝生於蜀地溼潤之地,後又居長江之畔,亦是溼潤所在,此番久居東京,秋風剛至,定是乾燥莫名,可選秋梨若干,煮水飲之,可解燥渴。
……」
一封家書從黃州而來,頓時讓蘇允有了心有所屬之感。
蘇軾寫信嘮嘮叨叨,事無鉅細,連東坡荒地種下的豆子都要仔細說說,還特意囑咐他天氣乾燥得喝點梨水,唉,都還沒有多大的年紀,怎麼就這麼嘮叨了。
只是蘇允覺得東京風沙太大,不然怎麼會眼睛裡進了沙子。
蘇允輕輕擦拭了一下眼睛裡的淚水,然後翻開後面的附錄,其實那只是一首念奴嬌赤壁懷古,還有十幾首詩詞呢。
「這老貨,寫詩詞如喝水吃飯一般,也忒容易了些。」蘇允笑道。
蘇允一一翻閱。
「庚申中秋,歡飲達旦,大醉遊赤壁,作此篇,兼懷居正。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嗯?
蘇允笑著搖搖頭。
「記雪堂夜遊:
元豐三年九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
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東坡雪堂,尋吾侄居正。
居正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丶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者耳。
唉,醒來,原是夢矣,吾侄居正亦在東京矣。」
蘇允的眼眶又是有些溼潤。
「定風波一闕:
九月十八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兼懷居正。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蘇允不由得失笑,蘇子瞻啊蘇子瞻,你是要笑死我啊,碰上點雨也要懷念一下我,是想到若是我在,必不讓你淋雨是麼?
蘇允笑著笑著,眼眶又是有些溼潤起來。
唉,蘇子瞻這個傢伙,在一起的時候頗煩人,離開的時候更是煩人。
蘇允忽而有了歸意。
黃州雖是偏僻,但卻有人在想念著他呢。
不過這會兒卻是走不得,不知道那趙頊什麼時候就要召見他呢,來都來了,還是見完再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