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九月十六日,暮。
月色朦朧,夜風送爽,嶽崗大營一片歡騰。
隨著一聲:
“渠帥有令,全軍大飱,與爾同歡,與弟兄們共樂。”
隨後便是軍鼓三十六響助威,驚得這片曠野鳥聲一片。
這一場大飱宴就開始了。
在營地的最中央,是張衝等軍吏的軍宴之所。這裡本是張衝的幕府,為了吏士一體,他專門將幕府四周的車營給撤開,只簡單佈置了燈火,好讓附近的將士們也能看到張衝。
這一夜註定是歡樂之夜。無論在何時代,何樣人,都喜歡宴會。人類熱愛烹飪的關鍵從來不是因為營養,而是一種享樂,那是食物帶來的歡愉。所以宴會也就成了一個重要的儀式,都是用心準備的。
比如漢室舉辦宴會的時候,所有公卿都盛裝出席,食羔羊之美,猩猩之唇。觥籌交錯間,漢室的威儀和君臣的聯絡得到了鞏固。是以,即便一宴所費千金,歷代宴會都不止。
而這種享樂又豈止停留在朝廷大宴,在私人之間,世家通宵達旦,縱情聲色,那膏腴的燭火照亮黑夜,不夜之京都也由此而來。
但你要是覺得這種宴會只是一群人舉辦的就錯了。如我們的豫州刺史王允,作為太原之衣冠,即便是自己獨自用食也要以宴會的規格而準備。曾有庖人只是為王允准備了一人食,就遭來王允的咆哮,其人說:
“豈曰無宴,今日便是我王允與王子師之宴。”
而這一次張衝的大宴在本質上和漢室朝庭舉辦的沒有區別,都是彰顯大勝,維繫吏士們的紐帶。只是在具體的食物上,泰山軍的勝宴肯定是比不上漢室的,不說張衝本來就不喜歡奢華,就是真要好好準備,在戰時又能準備到什麼呢?
不過饒是如此,當一頭頭烤得金黃的馬、牛、羊、豬整個被送上時,所有人都忍不住嚥著口水,可見大夥有多饞肉了。
整場宴會,沒有采用過去公卿之間的一案一席,而是在中央擺滿的條案,所有食物都統一放在上面,也沒有草蓆,所有人都站著,讓所有人可以共同分享食物並交談。
這會,條案上已經擺滿了各色食物,在兩邊是煮的噴香的粟飯、稻飯、麥飯,供所有人自用。
食物在前,但泰山軍和汝潁黃巾的將士們都沒人上前,他們靜靜得看著坐著上位的張衝,等候他。
坐在馬紮上,張衝一身單衣,頭髮簡單用木棍束著,只像個鄉間的老農而不是一個崢嶸殺場的帥將。
張衝滿意的看著這場宴會,拿漢軍之繳獲,犒勞全軍大勝,是個好主意。滿眼望去,所有人都笑容滿面,士氣不錯。
當食物都準備好後,兩個橫撞士搬來了一個大案几,上面擺著兩牌,一牌為無上中黃太乙,一牌為泰山府君。
很顯然,張沖決定在大宴之前對這兩位祭祀。
這兩位到底存不存在,張衝並不知道,但他知道當全軍都覺得兩位在,那他們就是真實存在的了。
此戰,無數人看到那如神將的雲霞,也看到巨鴉啼陣,這是黃天和泰山府君共同保佑著他們。
張衝率先下來,然後是兩列文武,所有人莊重嚴肅,手上三根香,面兩神牌三拜。
此時,太平道的神上使馬元義金冠黃衣,將一篇早寫好的黃詞竹簡扔到了火堆裡。那上面寫的是泰山軍對黃天和泰山府君的感謝以及祭品的數量。
諸如:馬百頭,牛六頭,羊千隻,豬三百口,狼三十隻,虎兩隻,熊一隻,牡鹿,雄鹿,雌鹿,三頭。
這些都是惠而不費的東西,馬是大戰的死馬、牛是漢營傷了的殘牛,豬羊是漢軍的補給,狼虎熊鹿是打的野味。
當食物的香氣混著信香的味道,嫋嫋送到神牌,也意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