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剛的夢,是關於小芳的。
他夢迴許久之前,幾兄弟遠遠瞧見小芳,就跟瞧見白天鵝似的。
那天碧空如洗,田裡的水稻已然結出金燦燦的穀粒,掛滿了枝頭。
小芳兩條又長又粗的辮子晃呀晃,身著白色短袖,灰色短褲,在田間顯得格外好看。
那時的笑容天真無邪,笑聲宛如銀鈴。
他再次夢到那日小芳母親稱要將小芳嫁給他以贖罪之時,她哭泣的那般悽楚慘然的模樣。
那眼淚水串成一串串的,也沒人心疼。
那兩支小辮子,就這樣耷拉下來,頭髮都有些凌亂,
顯然也是被揪過來的。
以前好像自己一點都不在乎。
覺得是小芳該的。
王家人該的。
最近他才越來越能品的到三弟跟他說得話,“這其實和小芳沒有關係,不要把怨氣撒到小芳身上。”
他後悔了,那一個月應該是要對小芳好一些的。
可他還挺粗暴的對待她。
她哭的時候,他也不憐惜,也不安慰。完全也沒把她當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孩。
彷彿一切都是那麼的天經地義。
甚至是自己媽欺負她的時候,他也沒有出來維護她。
幾人的怒火好像是要把小芳給燃燒了。
現在好像自己的心腸開始變得柔軟,對小芳有了疼惜的感覺。
原來沒把人放在心上,最近好像是吃了小芳給他灌的迷魂湯?
開始把人放心上了?
他開始覺得後悔,為什麼要讓小芳去給柱兒跪牌位,那也真不是小芳的錯。
而且小芳還那麼爭氣,說肚子裡已經有了他的三個兒子。
那怎麼賠也是夠了的。
劉堅說這事不能怪小芳。
柱兒本來耳朵就聽不見。
拖拉機那麼響的聲音,開過來,小孩耳朵聽不見,沒有躲避,那能怨得了誰呢。
自己家大人也沒看孩子。
小孩沒聽見,大人也沒聽見嗎?
可要不是王軍沒見到,沒從這裡開過去,柱兒不還是好好的活著嘛?
這事王軍肯定是有責任的。
而且是一條人命!
他夢裡夢到了許多,主要還是關於小芳的。
大部分都是以前的畫面。
只是以前他不曾覺得如此清晰的覺察過,感受過小芳的無奈和小芳的委屈。
他也不曾那麼仔細的看過她的臉。
這一次重溫,一幕幕的再現,他知道自己錯了。
他得誠心和小芳道個歉。
他有了一種想和小芳好好過日子的衝動。
那天媽說小芳是一個生育機器,其實不是的。
他心裡從來沒這樣想過。
若不是他喜歡小芳,他是絕對要送王軍去坐牢的。
他也沒想到,小芳是以這樣的名義嫁給了他。
只是他知道媽很多時候,說的話就是這樣,你和她爭辯,最後反而媽自己傷心。
他每次都應承。
媽拉扯大幾兄弟不容易。
夢很長,醒來之後還歷歷在目。
想起自己還挺混蛋的,很想起床就抽自己一個耳光。
可惜其他床鋪都睡滿了人。
屠宰場的人忙了大半夜,已經睡下了。
他悄悄起了床,到外面洗了把臉,順便拿水管把腳踏車給澆了個乾淨。早上騎著腳踏車在縣城裡轉了一圈,吃了個早飯,又花了1分錢用修車店的打氣筒給腳踏車打氣,再花1分錢讓修車店的老闆給腳踏車的鏈條上個機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