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玉書嘆了口氣,想到嶽素為人素慷慨仗義,自己卻要夥同祝酋欺騙於她,心下頗為不安。祝酋瞧出他心中顧慮,道:“我知兩位都是坦坦蕩蕩的正人君子,這次因祝某一己私請而行此違心之事,實是強人所難。在下為了本教安危,不得已出此下策,晚些時自會向嶽姑娘負荊請罪,其中一切咎責,皆由在下一力承當。”
景蘭舟見祝酋一心替無為宮出謀畫策,也算暗地裡幫了冼清讓的忙,一時便也沒有二話,只想到自己這趟離莊,先是不知不覺跟無為教沾上千絲萬縷干係,此刻又須藉助王振義女之力尋訪施和浦,實是大違恩師平日教誨;世事蒼狗白雲,變幻難料一至於斯,念及師父嫉惡如仇的性子,不由頗感悵然。三人各懷心事,在屋中一直坐至東方既白,數道微光透過棚屋縫隙射了進來。駱玉書嘆了口氣,睜目道:“走罷。”從懷中取了錠大銀放在桌上。
三人離了湖邊向西折回渚溪鎮,一進鎮口,便瞧見顧青芷和嶽素朝外走來。顧青芷一眼望見三人,道:“你們三個一晚上都不見人,幹甚麼去了?我跟嶽姐姐正要去找你們。”
駱玉書微一沉吟,道:“嶽姑娘,昨夜我們在湖邊遇見了你兩位義兄和錦衣衛馬黨頭,不知三位大人齊聚江西,可是出了甚麼大事?”嶽素一怔道:“錦衣衛和我沒甚相干,大家各走各路。不過馬大哥極少出京,連他也來了麼?這倒少見得很。”駱玉書見她有些言不由衷,便也未再多問。
眾人回客店吃了早點,正要動身趕路,忽聽踏踏馬蹄聲響,遠處飛快馳來一騎。那馬到了客店門口,鞍上那人一勒韁繩,腿也沒怎麼抬,便輕輕躍落馬背,身手頗為剽捷。景蘭舟見這人武功不弱,不知是否馬順手下,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那人抬頭見到景蘭舟和他的青騾,上下仔細打量兩圈,上前抱拳道:“請問這位可是景蘭舟景公子?”景蘭舟略一遲疑,點頭道:“正是,不知尊駕怎麼稱呼,為何認得在下?”那人喜道:“總算被我尋到!在下通遼馬場奔雷堂章堂主部下趙揚。前日章大哥同尊駕在應天一別,始終記掛少俠救命之恩;他聽雷幫主說到少俠要往寧王府相請施神醫治病,擔心少俠此行或遇阻滯,本要親自前來江西,只因身上傷勢未愈,這才特命小人前來相助疏通。”
景蘭舟奇道:“章大哥特意派兄臺自南京跋涉至此,莫非通遼馬場和王府也有交情麼?”趙揚道:“洪武年間遼王駐廣寧、寧王駐大寧,兩軍互為掎角,常有往來。其時祁老場主為遼王手下愛將,統兵跟韃子打了大小數十仗,有幾回便是跟寧王麾下三衛騎兵並肩征戰。寧王對我們老場主向來推重,常慨嘆自己手下難見如此將才。”幾人聞言恍然大悟,遼寧二藩當年共守國家北疆,然則朱權認得祁雲池亦不出奇。
嶽素笑道:“有祁場主同王爺幾十年的交情在此,看來你們這趟是用不著我出馬的了。”駱玉書沉吟道:“這也未必。寧王這幾十年來如履薄冰,極懼朝廷猜忌,祁老場主又是遼王關外的舊部,這事便有些尷尬。趙兄,並非在下對老場主不敬,我看王爺未必肯賣這個面子。”趙揚道:“章堂主只命趙某前來一試,成與不成原是難料,本就不敢在幾位面前誇口。”顧青芷道:“嶽姐姐,你還是跟我們一道去罷。”嶽素笑著點了點頭。
眾人見章春雷如此義氣,當即謝過趙揚,一行六人沿著鄱陽湖西岸結伴而行。景蘭舟暗忖二老及三鷹皆在左近,不免隱隱有幾分擔憂,但見己方好手亦然不少,想來總可抵敵得住,便也略覺寬心。
諸人向南過了吳城,一路千湖萬泊、草長鶯飛,並不見二老蹤跡。景蘭舟心中暗道:“鄱陽湖廣闊幽邃,看來也不易撞到錦衣衛一行。”六人租了一艘大船,沿著章江往南駛過昌邑,到晚間忽颳起了東風,江面上風大水急,那梢公不敢再行,將船泊在一處江灣,幾名男子睡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