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素眼眶一紅,轉頭直視祝酋道:“請問祝公子,我能躲到哪裡去?”祝酋不敢瞧她眼睛,道:“丐幫之人如今盡聚南陽,你若由此北歸,不是自投羅網麼?不如姑娘先回南昌與馬順他們會合,有錦衣衛的人護著你,丐幫便不敢輕舉妄動。不過三鷹若和別人有甚爭鬥廝殺,你也千萬不要摻合。”嶽素冷冷道:“你明知我心中憎惡王氏兄弟,仍叫我求他們幫忙?”祝酋嘆道:“祝某近日確有要事在身,不能長伴姑娘身邊,若非如此,怎肯甩下你孤身一人?”
景蘭舟聽他二人說話,竟有幾分像似情侶拌嘴一般,在旁不禁頗覺尷尬;及聽到祝酋最後一句,不由心中一震:“連祝酋尚且深明此理,我又怎能任由冼姑娘踽踽獨行?冼姑娘幫過我這麼多次,不論天大的事,我都該和她患難與共才是。”
嶽素強忍許久的淚水終於簌簌而下,道:“好,你忙你的大事去罷!我的生死安危,通通不用你管。”祝酋道:“姑娘當日在廬山救我性命,在下豈能不理?”嶽素搖頭道:“是我不自量力,硬要替你這大高手料理幾個小小蟊賊,傳出去教人笑掉大牙。”祝酋道:“姑娘見義必為,祝某一樣承你的情。”
嶽素慘笑道:“祝大官人,你又何必跟我說這些?多謝你方才替我解圍,咱們大道朝天,各走一邊。”翠影一晃,人已躍出樹林,回手“嗖”地擲出一物,道:“愧蒙腆贈,完璧奉還!”祝酋抬手接住,乃是一個碧瑩瑩的手鐲,此時天色漸暗,仍見這玉鐲在暮色下玲瓏剔透、流光輝映,景蘭舟雖不善鑑識寶器,也知此物價值千金。只見祝酋手持玉鐲,呆呆立在原地,喃喃道:“她……她為甚麼將鐲子還我?”
景蘭舟見此情形,心中更無他疑,問道:“祝兄,你與嶽姑娘可是彼此有些……有些思戀之情?”祝酋沉吟片晌,嘆道:“並無此事。嶽姑娘冰清玉潔,殊不可犯,景兄勿要多心。”景蘭舟道:“祝兄若無此意,為何又以玉鐲相贈?豈不聞‘夜漸寒深酒漸消,袖裡時聞玉釧敲’,只恐他日寒夜清冷之時,兄臺睹物思人,悔之無及。你還是快去追嶽姑娘罷。”祝酋聞言默然不語,垂頭凝思片刻,忽而抬首笑道:“‘夢中了了醉中醒’,所言豈非景兄耶?小弟先走一步,你我後會有期。”人影一閃,已朝嶽素離去方向大步追去。
景蘭舟見狀一笑,正要轉身離開,見那死在嶽素箭下的丐幫弟子兀自橫屍荒地,不覺輕嘆一聲,動手將他埋在林中,又拔些嫩草餵了青騾,眼見天色已晚,將正殿中幾個蒲團拼作一處,便在武侯祠中歇了一宿。
次早一縷晨光射入祠堂,景蘭舟一覺醒來,倒也精神抖擻,便即整裝上路。那鄧州只在襄陽往北百餘里,他騎騾一日即至,傍晚時分甫一入城,便有兩名丐幫弟子迎上前道:“我等奉命在此恭候少俠多時,煩勞移步一敘。”
景蘭舟道:“有勞兩位。”跟著二丐來到城中一座大宅,穿過垂花門後庭院,一進北邊堂屋正廳,不由得心中吃了一驚。這宅院青磚灰瓦、朱漆門窗,外表看來同尋常富戶人家無異,但這廳堂中卻無一件傢什器物,又與兩側耳房打通,顯得極是寬敞;廳中地磚上鋪滿茅草、破絮,竟聚了有八九十人之多。眾人一見景蘭舟進屋,近百道目光登時齊刷刷落在他身上。
景蘭舟兩眼一掃,認出堂屋正中那神威凜凜的的金面大漢正是丐幫幫主司潤南,他身旁焦黃鬍鬚的老者便是掌棒龍頭章祖堯,清瘦儒雅的是掌缽龍頭荊夏,白眉如雪的是傳功長老褚寒,另有一名高大老者一身絳袍,生得青面赤須、狀如凶神,額頭正中有一道細細的豎紋胎記,自然便是丐幫執法長老“三目神判”韓濟巖。除四位九袋長老之外,婁堅、郎海通等八袋舵主亦皆在場,唯有陳勁風被害身死,由副舵主吳洪毅代為出席;其餘數十人無不是幫中六袋以上弟子。荊夏左手捧著一個黑漆發亮的木缽,當便是丐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