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點,從白天趴到黑夜,直到他爸醉醺醺地回來,倒在沙發上,他也沒有蓄起一點離開的勇氣。
他爸中途醒來,叫他煮麵,他站在廚房裡的灶臺前,看著火舌舔舐鍋底,摸出藏在衣袖裡的紙條,放上去燒乾淨了。
他太膽小了。
他不敢去找他媽,不敢反抗他爸。
他好像從未為自己做點什麼。
“老闆。”何似猛一抽噎,眼裡掉出淚來,他慢慢恢復冷靜,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有淚水源源不斷地往下掉,“老闆……”
沈梔開著車,下雪天必須更加註意,他沒有回頭,只是一遍遍地應著何似的話:“我在。”
“老闆。”
“我在。”
“老闆。”何似說,“我好難過。”
他心裡被挖了一塊,原以為時間能夠治癒,可轉眼過去十幾年,那塊被挖掉的地方已然變成一個漆黑的洞。
車子停在小區門外,何似下了車,從小區門口開始沿著一個方向走。
紅星路就是小區後面的後面的隔壁那條街,平時步行過去只要半個小時不到,此時天還沒亮,夜空中飄著雪,步行艱難,怕是要走半個小時以上。
何似讓沈梔在車裡等,沈梔不肯,牽起嘬嘬執意下車。
道路旁豎起兩排路燈,照亮了前行的路,也把密密麻麻的雪花照得一清二楚,何似一隻手拉著沈梔、一隻手牽著嘬嘬,朝以前不知在腦海裡想象過多少次的那條路走去。
穿過一條街。
再穿過一條街。
往左走到一個小的十字路口,抬頭看去,就能看到一個藍底白字的路標,左邊寫有方方正正的三個字——
紅星路。
他鬆開沈梔的手,把嘬嘬的狗繩遞給沈梔,然後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走著走著,變成了跑。
鞋子踩在雪上,咯吱聲響個不停。
“56號……”他嘴裡不停哈出白氣,氣喘吁吁地尋找,“56號……”
他一路數著街邊店鋪的門號,終於數到56號時,心跳加快,極度緊張的情緒勒緊他的脖子,讓他不自覺地嚥了口唾沫。
56號。
這裡就是56號。
他抬頭看了一眼店鋪的招牌,以前開在這裡的自強食店已經沒了,店鋪經過無數次轉手,現在是一家五金店。
那袁芳呢?
何似張望一圈,沒找到袁芳的身影,他的手有些抖,從兜裡摸出手機,翻遍通訊錄,卻沒再找到那個“媽”的備註。
再翻到微信。
還是沒有。
袁芳的聯絡方式憑空從他手機裡消失了一般。
何似站在原地,拿著手機,彷彿有一盆冷水從頭澆下,他的心跳恢復平靜,氣息拉長,他的表情從激動到疑惑,又從疑惑變為急切。
他瘋了似的在手機上尋找袁芳留下的蛛絲馬跡,以前的通話記錄,以前的簡訊,以前的微信訊息,甚至是以前袁芳給他朋友圈點讚的提醒。
可什麼都沒有。
何似愣愣望著手機,半晌,驀地抬頭,看向已經牽著嘬嘬走到自己面前的沈梔。
“老闆。”何似想抓頭髮,抬手才發現自己戴著帽子,只好抹了把臉,他說,“我媽不見了,她是不是走了?她跟著她的新家走了。”
沈梔表情複雜:“何似……”
“不行。”何似突然話鋒一轉,篤定地說,“我要找找,說不定她就在這附近,說不定她還在等我,說不定我能找到她。”
沈梔微微一頓,過了片刻,他說:“好,我和嘬嘬幫你一起找。”
紅星路很長,何似從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回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