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開厚重的車簾大步跨到車轍之上拉住韁繩,歲妤又將東倒西歪、大半個身子都掉出半截的鹿鳴拉回來。
腳踩著馬身往下使力,歲妤直直扯著韁繩試圖叫馬停下來。
誰料素來性情溫和的馬兒今日格外暴躁,被勒住馬首反倒急急撇著想要甩開綁縛。
眼下正是鬧市,若真這樣叫馬兒瘋癲地跑動,難保不傷著旁人。
歲妤心下一狠,指間夾著的銀針便要射入腳下馬兒的身體,她今日銀針上只淬了毒,但情況危急,也管不得這麼多。
銀針入體,馬兒最後的力氣高高揚蹄,歲妤整個人都往後仰,身後卻驀然覆上一隻大手,將她手包裹住隔絕掉韁繩的粗糲。
“別怕。”
身後之人心跳如擂鼓,說著不怕,透過胸骨傳入歲妤耳中,倒比她更怕上許多。
驟然軟下來的駿馬往下跪,歲妤被攬著腰踩在地面上時,極快地將周邊景象掃過。
還好,除了些許攤子被撞倒,沒傷著人。
攬著歲妤的夏墨弛心緒卻已然不大對勁,手掌稍稍握攏,是一個近乎覆蓋著什麼柔軟的姿勢。
他方才是感覺出錯了嗎?
旁邊偃乘已經上前檢視馬兒受驚的原因,一把藥塞進去吊著命,而後又從它馬背側方看到一道劃傷,正緩緩淌著血。
楚引辭不動聲色叫人去將馬匹受驚那側一路上的攤主、行人控制起來。
好在有驚無險,換到另一輛馬車上時,夏墨弛卻仍是一副怔愣神色。
歲妤眸光動了動,未曾主動點破,坐在馬車正中央身姿端直,垂眸沉思。
車內燃著香,是許久之前在歲聿馬車內聞到後,夏墨弛便換了的同樣的味道。
此刻聞著這點子香氣,夏墨弛的心卻怦怦亂跳。
掌心內柔嫩的觸感還在,他又不是觸覺失靈,那點和男人全然不同的、握攏在掌心內時還隱隱能陷進去的柔軟,不可能沒察覺。
但視線瞥到一臉清冷淡漠的歲妤身上時,夏墨弛又自己搖了搖腦袋。
他可能太想要和歲聿光明正大在一起了?或是想極力證明自己不是斷袖?
越想,夏墨弛越覺得自己心思原來這樣齷齪,藏著掖著還有這麼多不可說的黑水。
因為自己一己私慾,竟還生出些想要篡改歲聿男女的隱秘心思。
小人!
緊抿著唇,夏墨弛發狠似地攥拳,指甲深深印進肉裡也沒察覺,直到晚間用膳之時被偃乘看到,眼露同情地扔了瓶藥給他。
自然今日他也順理成章留宿歲府,也沒心思理會偃乘這點挑釁。
“我今日睡客房吧。”夏墨弛眼神飄忽,是顯而易見的心虛。
歲妤挑眉,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便轉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跟在她後頭的偃乘亮著雙眸也要朝那邊走,卻突然被一下扯住後領子往反方向拉。
氣得要死,偃乘剛想一包毒粉甩過去,便聽得夏墨弛的詰問:“你是不是知道懷瑾什麼秘密?”
縱使知道偃乘、楚引辭二人都稱歲聿為歲歲,但夏墨弛總覺得這稱呼有些過於弱化歲聿的身份,是以他仍喚懷瑾。
“不然你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更不會閒著無聊突然發瘋給我扔一瓶傷藥。”
偃乘“喲呵”一聲,雙手交叉環在身前,眉飛色舞的,不僅不生氣了,還以一種堪稱詭異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夏墨弛。
“說話,用這麼噁心的眼神看我作甚?”夏墨弛一陣惡寒。
偃乘撇嘴,“你才噁心呢,你不僅噁心,你還蠢。”
說著不等他反應,三步並作兩步便又朝歲妤院子裡跑,肩頭被他扼住,便反手推過去又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