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府醫到來前,先一步過來的老夫人已經發現寧玉不僅眼睛看不見,連嗓子也壞了。
看似可以講話,其實只能算是勉強發出聲音,比之原來那輕柔的嗓音,現在這沙啞實在叫人心疼不已。
對此,甚至是寧玉反過來主動勸慰老夫人,言說無礙,養養便好。
而府醫自進來後,也只知曉寧玉醒著,卻還未與之有過對話,故而這時猛然聽見床帳後邊傳出一個蒼老破損的聲音在叫著“孫大夫”時,他也不免微微一怔,再至應聲,連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竟也有了溫度。
“小姐請說。”
“孫大夫,請近些說話。”
老夫人一聽也明白寧玉的用意,當即稍稍往側邊挪了一步。
府醫先是朝床榻這邊一拱手,道了聲“冒犯”,這才往前踏進,直走到與床帳僅一拳之距方才止步。
說是床帳,不過一簾輕紗,站遠了尚能影影綽綽,眼下這個距離,足以簾外人看清帳中人。
依著以往斷然不可,如今事出有因,老夫人也未言聲,卻是指著放在床邊的圓凳,對府醫道:“您請坐下說吧。”
府醫面向老夫人低頭躬身回了一句:“還請老夫人先坐,晚輩再坐。”
有把扶手椅就放在寧玉現在坐靠的這一側床邊,老夫人不再謙讓,轉身落座。
至此,府醫才在圓凳坐下,並特意轉過身去,背對寧玉。
此時的寧玉看不見,但聽了簾外對話,便也靜靜等著,直到府醫的聲音再度響起:“小姐請講。”
“孫大夫,您說我的眼睛未有損傷?”
“未有外傷。”
“我說一想法,請大夫一聽。”
“請講。”
時至今日,已知的古代醫學早就創造過輝煌,內診用藥自不必說,便是外科操刀,從器具到方式手法皆有據可查。
但偏生寧玉原先的學習生活跟前朝古史真就沒有半毛錢關係,別說人文習俗了,許多所謂“常識”甚至都還只來源於古裝影視劇。
“書到用時方恨少”,此刻的寧玉是當真對這句話深有感觸。
比如,此刻她想向對方表達視力的問題可能來源於神經受損,但是,古代有“神經元”這個說法嗎?又或者,現代人所說的“神經系統”,之於古時,等同什麼?
府醫等了一等,未有聽見背後人繼續說下去,他是不急,倒是老夫人,不放心地轉頭看向帳內,輕道:“兒啊,大膽說,莫怕。”
寧玉咬了咬牙,遲疑地說了一句:“不知孫大夫可曾聽過腦神經?”
老實說,這話一出口寧玉就有點後悔了。
“腦神經”這個詞怎麼看都是現代用語,假如現在是對著淑蘭說,她反而有信心那稀奇古怪的腦瓜能接收到自己的意思,但此時是面對一個嚴格說起來連“認識”都稱不上的外男。
假如對方直接回說沒有聽過便也罷了,倘若反問,自己要怎麼解釋?
編得好能講明自己的意思最好,就怕越說越複雜越不明白,畢竟,單就“腦神經”這三個字,單拆出來,每個字都能解釋一大篇。
:()書中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