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五月底,劉經身上已大好,諸葛爽下決心離開了這個喚作“何楊埠”的漁村,龐勳大敗於柳子、淮南之軍屢敗,這些訊息他都聽聞了,可是徐城他還得回,不回徐城他也不知道能往哪裡去。徐城在泗州城西北三十來裡,中間攔了一條汴水,諸葛爽兩個到水岸左近時才知道吳迥早已撤到了北邊的虹縣。到虹縣時,城上卻插的是湯字旗,城門卒也不識人,疑他倆是細作,槍箭逼著,一條索子便拽到了衙門外。
在烈日底下曬了半天,才吃拽了進去。大榻上坐著一個赤袍漢子,不似將官,氣貌倒七八分像文吏。那漢肅著臉突然笑了笑,問道:“可識得本將軍?”諸葛爽道:“末將寡陋,識不得!”那漢將案子一擊,喝道:“識不得卻嚷是吳迥、王弘立麾下,來人,將此細作拉下去斬了!”諸葛爽磕頭道:“將軍,末將豈是細作?王將軍麾下大小將校小人皆識得,吳將軍麾下有名將官小人也皆識得,東面李將軍麾下有名軍將小人也皆識得,至於將軍實不曾見過!”那漢道:“便算你沒眼耳,泗州圍潰已近兩旬,為何此時才歸軍?”劉經道:“大人,皆是為小人所累!”便扯開袍子露出肚上的傷疤來。
湯群近前看了,問道:“殺敵所致乎?真英雄也,不愧為我徐泗男兒!”便扶了起來,又扶起諸葛爽道:“我乃湯群,受明王命遣過來沒幾天,你理應識不得!也不是我多疑,你可知明王柳子因何而敗?一是淮南降卒洩了軍情,使康承訓提前知了會攻之期!另外便是一個喚作安文佑的潞州人臨陣反戈,你可也是個外鎮人,我不能不疑!”諸葛爽嘆了幾聲,問道:“吳將軍可是回了徐州?”湯群道:“遣往濠州去了,劉行及、丁從實、歐宗在淮南不相能,一不能拓地,二不能牽制馬舉,三不能守地,明王震怒非常!”諸葛爽點頭,只是吳迥又何德何能、何功何勞可服彼三將?
湯群回大榻坐了,繼續說道:“這也是棄徐城之因,泗州既不可下,不如且盡力淮南,我在此者,只管這一城平安!你二人且下去歇著,我自有重用的!”又道:“適才到耳的軍情,一句不可外洩!”諸葛爽二人拜了出來,便隨著雜役到了住處,這回得雖不湊巧,卻是遭遇了貴人——徐城既撤,這虹縣便成了徐州的東南門戶,這湯群若不是明王的心腹悌己也不得遣來居此!
事實上也是如此,湯群雖沒有與諸葛爽什麼具體的職事,卻對他額外的青眼,晨集晚宴,無不相招,巡城坐衙,不在左右,便在前後。諸葛爽也極力應承,議則進忠言,宴則歌俚曲,不到一月,兩人情誼愈熟,一似數十載故交。
一日入晚,後衙私宴,湯群悶坐不樂,全無常態。諸葛爽想問又不知從何說起,便起身步月,迎風低唱道:“小玉年才十五餘,繡樓凋敝憶征夫。風吹銀釭起白骨,忍將腥血觸香膚。”曲調很是悽惋,湯群便嘆了一聲,道:“用師此曲,大是不祥!”諸葛爽笑道:“此是古曲,不過用來下酒罷了!”湯群搖了搖頭,一臉凝重地看著他道:“大是不祥,下邳之事公可聽聞了?”諸葛爽搖了搖頭,他只知道吳迥敗退後不久,曹翔守備沂州的一支人馬便順著沂水大下,圍了下邳。湯群道:“鄭鎰已降了,下邳也降了!”下邳既是徐州東門,也是虹縣北門,此事著實不小,若沂州之兵南下,與泗州之兵夾攻之,虹縣必不可守!
湯群又道:“公既久在李直麾下,定然識得朱玫!”諸葛爽道:“識得,驍勇絕倫,李公曾謂彼一槊可擋十萬之師!”湯群點頭,道:“用師,不瞞你說,我與朱六哥是情同手足!你可知來,我的朱六哥前些日子也降了曹翔了,李直回彭城議事,他便將著城子(沛縣)、兵馬降了人,明王若是以此相疑,我合宅死無葬身之地矣!”諸葛爽不由得大驚失色,怪道湯可宗有如此憂色,斟了一盞酒遞過去,勸解道:“兄長忠直,又不曾同謀,便是相疑也過得去的!”湯群將酒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