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三更時分,楊復恭和諸葛爽便舉著火到了北城門下,相約的書子晝間便射了上去。等了沒多會,上面便縋下一個盛糧的斛器,楊復恭笑了笑,他還以為便是根繩索,他這腰身可受不得勒!諸葛爽先站了上去,他身長大,又著了甲,上面拽得很慢。到上面還未立住腳,便有刀槍逼了上來。
“便知沒恁肥大的辯士!”
嚷的是一個虎眉虎眼的徐州將,旁邊站的大概便是張玄稔,身樣長大,臉鼻忠厚,卻生了一雙冷湛湛的蛇眼。諸葛爽抬手道:“張將軍,辯士尚在城下!”張玄稔使了個眼色,那嚷的便上前伸手道:“解刀來!”諸葛爽道:“張將軍,辯士乃招討相公悌己親吏,諸葛爽所以在此者,正欲以此甲此刀防不測,非有他意!”張玄稔一笑道:“好!縋上來!”示意諸葛爽過去,問道:“公是平盧人?”諸葛爽道:“青州博昌人,本為李圓麾下小校,後隨王弘立援泗州,吳迥敗退,往投湯群。湯群以虹縣歸國,我受命為使,是以在此!”張玄稔點頭,又問道:“徐州如何?”諸葛爽道:“兗海曹相公已復豐縣,宋招討已復蕭縣,徐州已是孤城。淮南馬相公也已圍濠州!”又道:“公或者不知,蘄縣土豪已殺張行簡以城歸國!”說話間,楊復恭已上來了。
諸葛爽上前介紹道:“張將軍,此便是林前輩!”張玄稔倒有些意外,他以為康承訓的親吏是一個半老書生,卻不想是一個白臉無須的貴胄公子。楊復恭上下打量了張玄稔一眼,又轉眼掃了掃一干士卒,拍著城便吟道:“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異心人!”笑了笑,問道:“張玄稔,你可知吾家是誰?”這一問張玄稔便會到了,這廝聲柔細似婦,多是敕使,道:“手可摘星辰者,非天使而誰,公莫非便是楊監陣?”楊復恭點頭,道:“軍中多以為你屠殺百姓,旅拒天兵,其罪匪小,吾家入城,恐生不測,故使易服換姓!嘿嘿,其實甚無謂也,吾家不以誠來,將軍何以誠往?”
張玄稔聽完,兩眼汩淚,便拜倒在地,哽咽道:“驃騎,罪人該死——該死!”楊復恭上前道:“公但能以城歸國,何患乎死?何憂乎富貴?吾家這裡有兩份官告,看中得將軍心意否?”張玄稔慌忙在腿上抹了兩下手,接了。楊復恭道:“展開看看!一份是正五品上階中散大夫,一份是同品級的定遠將軍,都是散官,職事官還得上請朝廷,吾叔父與康招討都不敢自專!”張玄稔巴了一眼,見自己名字在上面寫得分明,流矢磕頭。散官雖是無事無權,卻一樣有糧料錢的,且以朝廷招撫的慣例,一個正五品的武職事官是少不了的,這就足以見其誠心了!
楊復恭看著眾人道:“你等也以次相賞!”張皋等流矢也拜下了。楊復恭對諸葛爽一笑,道:“扶張將軍起來!張將軍,朝廷的誠意已布,願聞公之誠意!”張玄稔默了一會道:“驃騎,末將雖主此城,其實權在張儒、張實,末將將設法勸誘董原,彼肯從,則事易辦;若彼執迷,便少不了一場廝殺,屆時還望天兵相助!”楊復恭道:“易辦需幾日?不易辦又需幾日?”張玄稔道:“此事需速,久則必敗,易辦與否,三日內皆可見分曉!”楊復恭道:“好!將軍多著意,聖人不安枕蓆久矣!”張玄稔滿口應了,又道:“城中險地,不敢奉酒,驃騎可速出!”
諸葛爽落了地,楊復恭已在馬鞍上了,他流矢過去拜道:“驃騎何勇也,只教小人心驚汗出!”楊復恭笑道:“不勇何以稱驃騎?諸葛爽,聽說你頗能唱,可有曲助興來?”諸葛爽道:“有曲!”與楊復恭牽著馬,走著哼出一個相和曲調,便唱起來:漢家郎君著紫衣,單騎臨賊好容儀。十萬漢軍傷心地,推心數語兇頑泣。
繩索收上來,張皋便問道:“將軍,此事易辦,何須董原,不好倒生出禍事來!”張玄稔道:“事須萬全,豈可輕易!”張皋道:“要得萬全,莫如開門先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