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也不得成,何則?才可用,時不可用也!玄宗御宇四十四載,晚年雖失德,養民不可不謂不厚,且安、史皆邊鄙雜胡,素無大功,非玄宗青眼,罪斬久矣,一朝背恩而叛,天下誰肯心服?明王則不然,既有其時,又有其名!”說論了一番,張玄稔多是點頭,很顯然,張實這廝是既不會觀天象,也不會看人相,更不會察人事,徒好逞婦舌罷了!
其一、自己之才固然在安慶緒之上,然自己之位豈及得安慶緒?安慶緒是無路可走,自己豈是無路可走?其二、龐勳雖有時有名,卻無地無才——徐州四戰之地,豈及得幽燕形勝?使姚周屯柳子,是無用人之才;襲柳子而敗,是無用武之才!能居四戰之地而興王霸業者,唯用兵彷彿孫吳之曹孟德一人而已!
第二天衙中晨集,董原最後一個到,只說不知如何受了風寒,竟然腹洩了半宿。張儒道:“幹風寒什事,分明是吃狐鬼吸乾了陽精,能不洩的?”董原指著張玄稔道:“刺史可作證,昨夜三更左近我可還在城上,沒沾婦人!”張儒道:“有臉!冰凍三尺非一日寒,你宅中婦人可少?”說笑了一番。散衙起身,張實便對董原道:“我宅裡還有一罈宜春酒,袁州貢酒,最是補陽,還是柳溪亭,怕風便罷了!”董原道:“來,怕鳥的!刺史公,來不來?”張玄稔道:“衙中得有人,晚些時候過來一瞻諸公風雅!”到了外面,董原便推腹洩走了去。
張實、張儒回了宅,將著一群婢女、小廝便往柳溪亭去,他們雖對張玄稔留著心眼,可是到目前為此,並沒有覺察出什麼不好來。至於董原,不過一豬粗狗野的鳥漢,沒人指蹤發令,便是個轉圈耍尾巴的蠢物,不足為慮!到了柳溪亭,熱酒熱湯,絲竹一揚,兩人便兀自吃上了。一曲未盡,不當值的將校便來了二十來個,一時便鬧騰起來。張實要的便是這個鬧騰,一則和將校之心,一則以此閒暇平緩士卒的焦懼,不然一群目不識丁的軍漢賞得什景?
鬧了一回,張實道:“文士這般吃酒,必要作詩的,你我做不得,也唱出一曲,如何?”將校便都說好,便推張儒先唱。張儒便起身道:“便唱個漢高祖白登受圍如何?”眾人都嚷好。張儒要了一面歌鼓抱著,敲出一陣急鼓來:“單于戰鼓急於雷,孤家帳中不自哀。我劉邦本是赤帝子,沛縣降下的帝王才。泗水亭內羅將相,蕭何周勃不相猜。芒碭山中斬白蛇,曹參樊噲納城來。紫雲赤旗入沛縣,三千子弟王業開!”又敲鼓,再唱道:“單于戰鼓怒如虎,孤家帳中不自苦。我劉邦本是赤帝子,玉牒刻寫的漢高祖。”這一章未完,猛然便聽見風聲中起了馬蹄聲,心中驚疑,流矢住了口,遣了人去打看。
很快,便看見董原拽了一隊人馬過來了,裹甲持械,分明不是為吃酒而來。眾人便都有些慌了,他們也只腰上有柄刀而已。張實坐著不動,對張儒道:“誘他入亭!”張儒便敲著鼓嚷道:“董原,怎得才來?我曲也唱畢了,速來受罰!”董原帶住馬,接話道:“唱畢了便好!”一笑,猛然便拔刀躍馬向前,嚷道:“龐勳已梟首在招討帳中,汝等安得望活?”甲士爭進,馬入亭中。張儒摔鼓捉刀,揮眾前敵,殺聲頓起,血濺風腥。張實知道敵不得,翻身跳入溪中。跑出沒多遠,便看見張玄稔自岸上拽了人馬過來,正要躲避,那裡早有人馬下了水,張實無奈,索性站定,大聲嚷道:“張玄稔,同是徐州鄉黨,何故自相屠戮?”張玄稔張箭嚷道:“奉招討相公命也!”言畢箭發,張實應弦倒下,血滿清溪。
:()殘唐五代第一部:王風委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