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面堂上,卻見薛鐵山、康君立、張德璜三人都站在雪裡,好像是康君立在使性子,站著不動了。蓋寓歡喜嚷了一聲走下階去:“大眼,好興致呀,賞雪!”康君立側轉頭一望,又轉了回去。李克用也不吭聲,張德璜揖了蓋寓一下,便過來拜在了階下:“小人張德璜謝世子恩赦!”李克用笑著拽他起來,欠意地拍了拍他的臂膀。
康君立聽了,往雪裡狠啐了一口。蓋寓俯身抓了兩掌雪擲了過去,康君立頭頸捱了兩下,側身一跺腳,指著蓋寓罵道:“蓋大嘴,你他孃的少撩撥我!”蓋寓笑道:“康大眼,恁乾淨的雪你平白唾它,它還不能咬你幾口來?”說著手上又是一擲。康君立氣不過,彎腰往地上一摟,也不摶緊實便扔,雪全垮跌在了自己腳前。蓋寓呵呵大笑起來,康君立罵著便踹,不想力使得猛了,滑了腳,踉蹌起來。薛鐵山伸手在他背上託了一下。康君立可尋著人了,大嚷道:“要你扶!”揮拳便打。薛鐵山因他是客人,動也沒動,挺著胸脯捱了。
張德璜不耐煩地道:“哥哥,罷了麼,一場誤會!”康君立見薛鐵山不還手,轉身便往院外走。腦後卻又捱了兩團雪。康君立擼著袖子便大罵道:“蓋寓,我丁八你祖宗!”一轉身卻發現是李克用。李克用樂呵呵地看著他,手中還拋耍著一團雪,笑了笑,又擲出一團來。康君立臉抽搐了幾下,沒罵出來,又轉了身。李克用哈哈大笑起來,康君立突地轉身迫過去道:“你他孃的笑什!”邊上一眾人都變了臉色。
李克用冷不防摟住他的肩道:“笑公太憨,裡面恁大一席賠禮酒宴卻要走!”康君立掙道:“賠禮人且不見,酒宴當得什鳥!”李克用道:“我不是麼?”一隻手便插進了他脖頸內,康君立又惱又覺著親切,掙開了,嘴裡卻沒罵出來。李克用笑著便要揖,康君立卻道:“世子也罷了,什的也不必說,酒肉婦人才是緊要的!”便兀自走上堂去,眾人一時都笑了。
李克用使了人去接楊盼兒幾個,要轉身往裡走,院外起了一聲馬嘶,便跑進個法曹雜吏來,慌慌張張地拜在地上道:“兵馬,出事了!沙陀…不是,市坊…”蓋寓上前道:“別慌,是什事來?”這人認得蓋寓,話便利索了,道:“沙陀卒將一個嫩孩兒剝盡了吊在風雪裡,父老們看了都氣憤不過,集了一群市人在那裡,揪扯著沙陀卒一定要放人,那邊拔了刀,便要鬧將起來了!”蓋寓轉了身。李克用道:“看看去!”也不等馬,騎了雜吏那馬先走了。康君立要跟過去,蓋寓使張德璜拽住了,自己同了薛鐵山、史敬思待了馬追了上去。
到市坊門口時,傅文達、高文集領著州兵都在了。百姓人頭攢動,叫罵聲鬧成一片。那小賊還吊在枯柳下,身上給人胡亂裹了些衣服,身前還有半堆餘火,大概是市人憐他點起來的,現在被踹得快滅了。李克用鐵青著臉站在餘火傍,傅文達抓住倆個父老的手在那裡說道:“父老,他雖年小,卻是賊——是刺客,李兵馬便是吃他刺傷的。你等說李兵馬心毒,若真毒時早殺了他了!”人群中卻一片聲嚷,什麼胡人欺負漢家小兒,什麼這孩子狗也鬥不過說他是刺客也要人信,什麼前後捅穿了還恁的神氣,什麼你他娘數數他胯下長了幾根毛,說什的都有。
一個父老道:“大人是一州百姓的父母,這吊的不是你的孩兒?”另一個應和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聖人死了,鬼神還有,是人便不能沒了人心!”傅文達一時沒辭了,只得反覆指明這孩子真是個賊。
這時人群擠出一個老子來,嚷道:“賊!哪來的賊!官也是人做的,兵也是人做的!這孩兒我識的,城外鄧家莊鄧老兒的外孫,這孩子他爺姓安,飛狐縣的,他爺孃不知如何沒了,他外祖爺腿僵了拉不住他的籠頭,吃人拐進了山了。他是什的賊,即便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像他這個大小,皇帝也是不殺的!殺麼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