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做了牙將,又擅作主張,將我家二相公的這個小姐許了他,還說什將來我韋氏一門都要靠他過活的!誰勸也不聽,便成了這事!可笑得很呢,我家小姐下嫁他家九年,這姑爺還只是做個小小軍將,兒子未生,女兒也未見,全說不得的,便我隨著也覺沒臉!”嘆了數嘆,又道:“今番入京說是祝二相公的壽,多半還是想謀官,這也不易的,大相公已是薨了,二相公又不善做官,當如今也才是個五品郎中!”
“既是門下相公一族,什官謀不來?”
“你知道什的?你姓騰,人便疼你來?”
臉子一甩,三個一起打驢往前去了。鄭準一上來,騰文規便道:“我便不信小廝這個韋是門下相公那韋!”鄭準畢竟隨在皮日休跟前久些的,問道:“你可知韋殷裕?同樣是京兆韋氏,有人驅走,有人割席!”
到了藍田青泥驛,已是日昃時分,離長安城還有八九十里,皮日休歇下了。韋家的祖業便在四十里外,韋氏不願歇,劉謙便分道去了,此公謙和恭敬,倒是好性情。第二日侵早上道,時不時便看見百姓三五的伴在官道外走,越向前人數便越多。看行色又不像逃荒避難的,小的竄,老的拄,青壯的男女前後照看,各有所攜。有走在官道側沿上的,見了車馬過來,便將身子往官柳叢裡縮,惡著嘴臉揮手招呼孩兒。皮日休也猜不透,覷著一個老子便過去了。那老子見了著緋袍箭直過來了,唬得就拜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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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莫慌,問幾句閒話!”
皮日休跳下馬扶了過去。老子跪得慌了,碰了一臉泥,起來不敢揩抹,傴著身子道:“官爺要問什來?”皮日休揖手道:“老哥這是要往哪裡?”老子道:“長安麼!”皮日休道:“可是遭了災?”老子道:“也不是什災!官爺不知道麼?皇帝要做大功德,迎佛骨!如今年月也艱難,百姓心誠,便都想去求些福報,興許還能逢上大布施來!”皮日休不由地便皺了眉,問道:“老哥,這話可真?”老子道:“真真的!四鄰八舍的富戶早騎馬看視過了,那開遠門外往西二三十里,百十來步便起一座翹翹金浮圖對夾著,佛幡、寶幢密密匝匝地一直排進了承天門。沿街都是樓高海闊的綵棚百戲,現在城西諸門都不禁夜,和尚、內官、將軍撲蝶般往法門寺跑!了不得的!”
皮日休便沒有再問了,心裡沉沉的,國家連年有事,去年自葬了公主,各處倒清晏無事,正是大好修養之時,卻又生生翻出這種事體來,也不知要花費多少錢帛,財不空生,必因人力,民何以堪之哉!可憐可哀的是,百姓不以此為災反以為福!
“啊呀!姊姊,望得見了!”
騰文規歡嚷起來,手指著前面。騰氏和阿蘿都從車窗裡探出頭來,長安城隱隱綽綽的輪廓,此時已經無比確定的出現在了柳條之外、層雲之下,欣喜地灑沐在明燦的光影裡。
望氣,皮日休倒是不會,但是此刻在他的眼裡,長安城已經無復他初次所見時的壯麗巍峨,取而代之的衰敗卑小。當他從延興門入城時,甚至他有一種入危城立危牆之感!騰氏卻也在車中起了歡聲,在她眼裡長安還是:長安道上春可憐,搖風蕩日曲河邊。萬戶樓臺臨渭水,五陵花柳滿秦川!肉眼看著似乎也確實是如此的。皮日休也沒有太多時間來感慨沉思,車子停在敦化坊都亭驛門口時,日頭幾乎是倏地一下便跌在了牆頭上,他也不顧得行李安頓,便急匆匆地穿過半個長安城往吏部衙門趕去。
趕到皇城第四大街時,已是上燈時分了。月亮還沒有完全升上來,沿街兩側的衙署大多都滅了燈,合了門,濃黑的影子躺在寬闊的街面上。進入尚書省坊門後,燈燭與人聲都多了起來。到了吏部院門口,門口的雜役正身攔著,斜著眼看他,得了錢才領了進去。
廳事裡燭光瑩煌,人不多,候了些時候,便聽到有人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