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獄寬刑,以致和氣?”
濮州刺史韋浦冷笑了一聲,身子一搖,回身瞪了孔目官鄭漢璋一眼:“孔目是想出誰?將話說得明明白白的,本刺史不到得不賞個人情予你。將些紙上話出來,本官可聽不得!”鄭漢璋尷尬地陪笑道:“使君,小人何敢如此!去年水災,秋冬飢寒,便捕了不少不逞之徒在獄裡。入夏來降雨不少,六月便是汛期,大人何不趁此時發遣些,該殺的殺,該流的流,該杖的杖,也是件功德事!”韋浦道:“這個不勞你操心,本官自有區處!”鄭漢璋不好再說下去了,刺史這人很性怪,有時要擰,有時卻要順。
“沒其他事,小人便先下去了。”
“慢著,聽說你與賣米的畢家相熟?”
“回大人,小人識得店中的一個喚畢師鐸的夥計。”
韋浦招了招手,示意人近前。鄭漢璋一過去,韋浦便將手中的滴水荷葉絹扇向著一撲,送過一陣香風來,笑著道:“孔目,本州的情形不說你也知道,水旱頻仍,百姓艱食。天子體生民不易,敕令天下停徵一切殘稅,開倉濟人。你看,這人是越濟越多,倉米是越濟越少!這些天下面各縣報上來了,夏麥不稔,照舊徵稅,百姓便得變流民;不徵,這些流民怕就要掠人吃!
你——給這畢師鐸帶幾句話,叫他家領頭獻些米出來,或者也散米賙濟些饑民,應付了這一陣,本官自有旌賞。如何?”鄭漢璋道:“使君既有此籌算,如何不行文書借貸,來年倉盈,再還他們。”韋浦道:“本官下文書何如其自為?”鄭漢璋見刺史麵皮又變了,便不敢多說了,估且應了出來。他想畢師鐸既要出王仙芝幾個出來,要他應這個口也容易,只恐怕他伯父不肯!
馬到市坊門口,一陣風颳過,眼前便黑了,天下雲卷堆得起了山,緊著一個暴雷就響在了頭頂了,唬得他將脖頸一縮,馬也驚了。還沒到畢家米店門口,暴雨便啪啦啦地傾了下來,待掙回到店門口,上下都溼透了,長靿靴充了水車筒。畢師鐸衝出來接了他的馬,控著牽到後面馬棚下栓了,迴轉頭時鄭漢璋在簷下已將衣服脫了磬淨,若無其事的在那裡擰衣服。
“鈴公,那畜生聽你話,你買了吧!”
“是馬便得聽我的,哎——真不是嘴大舌長!”
鄭漢璋還是笑了,畢師鐸站在一邊饒有趣味上下打看鄭漢璋,道:“都說書生是弱漢,你倒有些筋骨!”鄭漢璋嘆了聲道:“我是什書生,便是刺史帳前走狗!哎,這風雨都有秋氣了!”打了個戰。畢師鐸道:“我這裡有乾的,只是不淨!”便要進去拿。鄭漢璋揮手道:“說幾句話!今日我可又在刺史跟前與你出力了,沒用!”畢師鐸朝雨中吐了一口道:“哎,他到底是什意思?無罪無過,經赦不放,只管囚著怎得!”鄭漢璋道:“也說不得無罪,便不說他津頭散米有聚眾之心,王重隱下在獄裡,獄牆是誰挖的?又是誰使人挖的?不是我與你維持,早就做了無頭鬼了!”畢師鐸揖了揖手。
鄭漢璋一笑,道:“其實便是要錢!”畢師鐸蹲下道:“要錢,沒有!都以為他王二趁了大錢——有名有聲,有影有從,沒金也有銀!他孃的,有錢寧願枷獄裡?”鄭漢璋當風張著袍子道:“這事且擱下,你自家的事來了!”畢師鐸站起來道:“什的?我有什事?”鄭漢璋說了,畢師鐸笑出聲來:“好算計!好算計!”鄭漢璋問:“那你應不應?將些米出來做了,沒準王二五人便放出來了!”畢師鐸道:“兄弟,我不是主家呀!”
鄭漢璋默了一會笑道:“鈴公,不怕告訴你!其實府庫也好、義倉也好,沒空的,這事瞞不了我這個孔目。刺史大人此舉大概想來個‘因禍得福’!”畢師鐸道:“我聽外州的過路客說,有些州的義倉可是沒開,刺史既吝嗇怎的又開了?”鄭漢璋道:“他如今失了靠山,不能授人以口實!你也別急,貴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