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罕之暴吼一聲,右手掄案,左手往懷中掏出半爪銅錢,貫足勁,手臂一抖,擲撒出去,啪啪十數聲響,圍著的便跌翻了半圈,空手再虛的一擲,當著的便連撤。緊著案子也脫了手,又是幾聲慘叫。李罕之箭步左衝,踢飛半掙起的數人,奪了兩柄刀在手,又是一吼,返身便搶,鏗鏗數聲,腥血四濺。張慎思是唬得咬了舌,也勾著頭向門口擠。這時,門外早鬧動了,賭房一眾力役擁棒執弓嚷了過來,得隙便湧了進去。李罕之見有弓矢,便轉身向後殺,近牆六七步,腳上一蹬,一肩肘撞了過去,只聽嗙的一聲響,牆壁破了一個大洞,人已到了隔壁。
軍漢、力役不捨,呼噪著擁上去。張慎思趁著人亂,覷了個懷前鼓囊的,一拳砸昏,摟著掏了錢便走。才走到樓梯口,便又聽得嗙喀的一聲撞響,中間那間“將官室”門牆洞開,飛跌出兩三個人來,隨後便是花和尚,袍子雖破了,卻還是虎跳獅竄的,不見半點受傷之跡。裡面有人怒嚷:“拿下那魍魎!”這聲音很熟,張慎思躲到一邊,只見幾個將官模樣的大漢都提刀趕了出來,其中一個年小的正是昨天在津頭上要奈何他的那個。
原來韓允中只是偶感風寒,並無大礙,樂從訓空歡喜了一場,氣悶了一宿。一早卻吃趙文玣、羅弘信等幾個人拽到了這裡,一定要聽聽成德的喪事排場。沒想正在興頭上,牆壁上破出一個惡大漢來,眾人都吃了一驚。亂了一陣,他當先便吃了兩腳,趴在地上幾乎掙不起來。趙文玣、羅弘信兩個雖是有年的,卻是一個性緩,一個性弱,開始不知是什事不肯惡撲,竟眼睜睜看著那鳥漢掙了出去。
張慎思見這廝們追了出去,心思又活了起來,拾了根棒掩了,踅到雙陸室裡,大嚷道:“都殺將來了,還握個鳥槊!”(握槊即雙陸)人群即時亂了起來,張慎思提領推背的催著:“快走!快走!”得著時機敲昏了一個,一掏懷竟然還摸到了巴掌半大的銀餅兩個,心滿意足,一溜煙走了出來。也不著急出城,尋了一家酒肆,哼呵哼呵地吃酒到近午,沽了酒,了了帳,依舊打城西觀音門回到了船上。
船家正在甲板上扇著爐子,見了他便說可惜了,說是有一個好不魁大的漢子,拿著雙刀給軍家趕得沒了路,跳在水裡漂沒了。張慎思知道是李罕之了,呵呵地罵了兩句“也是該死”,催著解了纜船,自己依舊哼著“白麵玉娘年十五,雀兒生角鼠穿屋”的俚曲,半躺半坐在甲板上向著天空那貓溺大的日頭。待魏州城也隱沒了,水上風寒,才起來往船倉去。
“哎,老哥,這水中寒不寒的?”
“員外好見忘,昨日不跌了麼?”
張慎思道:“我怎見忘?我不寒,我是問那跌水的漢子寒不寒來!”船家道:“一時不寒,久了就上不來了!”張慎思不由地便嘆聲搖頭起來,李罕之那鳥廝要這般死確實也可惜的,撩開艙帷要傴身進去,卻看見花和尚就在盤在裡面,身上裹著布被,膝上橫著腰刀,唬得他啊呀一聲便跌坐在了甲板上。
李罕之起了身,張慎思挪著往後退,強笑著道:“李大哥,又見了!”李罕之也不理會,對著發怔的船這道:“艄子,念你嘆了我三聲,且饒你一命!”張慎思掙扎著起來,道:“李大哥,我又何嘗不在心中嘆你的,賭房中的小事丟開了吧?”李罕之道:“將衣服剝了!”張慎思道:“哥哥,我這衣袍雖新,卻小,穿著也不合身的,哥哥衣裳在哪,我與哥哥煨乾!”李罕之道:“我剝可手重!”張慎思估計這廝謀的也不只這套衣裳,便嚷道:“李罕之,你讀過聖賢書,又在佛堂久修行,如何一般人心也沒有?”李罕之道:“值你孃的!什是聖賢?什是神佛?這便是!”說著將刀一揮道:“求吃得吃,求穿得穿,求生得生,求死得死!”
張慎思喪著臉道:“哥哥,我求它行吧?刀祖宗,看顧看顧孫兒吧!”便咚咚地磕起頭來。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