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田隴,便是一帶桑林,幾個兒童當著路蹲在那裡,又笑又嚷的,不知圈著什物在那裡玩耍。尚君讓覷著一個眼熟,喚道:“黃虎頭?虎頭?”孩兒們只顧戳弄中間那隻肥大的金蟾,並不理會。尚君讓就用指節敲了一下:“虎頭,便不識得阿叔了?”黃虎頭轉頭梭了一眼,笑著又轉了回去:“尚二叔,我改名了!翻!翻!翻呀!”那蟾大概是洩了氣,任人如何戳弄也只是死躺著,腳也不蹬一下。尚君讓道:“你改什名了?你大哥可在?”黃虎頭道:“我大哥失了心,問他做什的!二叔,你往後便喚我谷成,我爺現在不樂意我叫虎頭了!”黃虎頭他爺便是黃巢,據黃皓說他三叔當日得了這個兒子便呤了一句詩“長身老子當作相,虎頭孩兒看封侯”,因此才取了“虎頭”作小字,正經大名沒取下,第二年便往長安去了。
“為什呢?”
“為什?自我沖和哥哥來家,我大哥便成了我姨娘養的獅子狗,只是圍著我姨娘轉,棒打不走的!哎呀,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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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躺著舒服了翻做什的!”
尚君讓笑了笑,拍拍他的頭兀自往前走,虎頭他姨娘一直隨著姊姊在黃家,年歲比黃皓還小,他知道的,也時常將著說嘴,臊黃皓,沒想這廝還真有意思。出了桑林看見一帶白牆灰瓦,斜著過去不遠便是黃家的院門了。門便開著,黃虎頭嘴裡的那隻獅子狗正站在門口,頭衝著裡邊,正使勁搖晃尾巴。
“我討厭你!”
門裡起了一聲嬌脆的女聲,隨即便衝出個疏著小髻的小女娘,黃狗左盤右旋的嗅著她印著桃花的裙襬,歡躂躂的。少女卻不理它,手中絞著絹子生悶氣。尚君讓咳嗽了一聲,那黃狗驚得往少女裙上一靠,廣廣地叫了起來。少女一怔,看了尚君讓一眼,流矢抱起黃狗走進門去了。便聽到黃皓喊“小姨”,尚君讓恐他追進去,流矢喚了聲“眉壽”。
黃皓應聲便出來,將手點了點,往門邊一靠道:“二叔,任是哪兒我也不去了,我病了——相思病!”尚君讓道:“哪也不去,來投你三叔討碗飯吃!”黃皓抬了頭,尚君讓一笑道:“你也忒狂賊了些,姨娘可是能丁八的?”又不是嫡親姨娘,黃皓搖著手指道:“二叔,你可是做出大事來了?”尚君讓不置可否,過去摟了肩便往裡走,應娘黃皓這廝也認識的,不好說道。
才進了門,裡面便轉出來個十七八歲的男子來,穿著團領窄袖短素袍,下著長靿烏靴,上裹軟腳巾子,眉目清俊,神情沉肅。黃皓指著道:“這是我冤家,林言林沖和——我三叔嫡親的外甥!”林言抬手致禮,臉上泛出了些笑意。黃皓心裡想著他小姨,嚷道:“二叔,沖和是我三叔的大門子,你真要住下,便隨他走!”推開便走,林言猶豫了下還是喚道:“眉壽,小姨去二妹那邊了!”黃皓兩隻手舉過頭頂揖了揖,頭也不回的去了。
“我外兄這人!”
林言尷尬地笑了笑,便往裡引,又道:“我三舅這會還在書房用功,先往裡面吃碗茶吧!”尚君讓點頭,問道:“你三舅還是要考官來?”不是都說黃白衣不考進士了,買田開店要做田舍翁麼。林言也不知道說什麼,又露了些笑,他也確實不知道他三舅的想法。
轉進去,只見一個夯夯粗粗家僮蹲在牆角里抹眼淚。見有人過來了,忙站了起來,懵著臉看著尚君讓。林言訝然問道:“文靖,怎的在這裡抹眼,想家還是吃了打?”小廝不說話,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然是否。林言道:“別抹了,去將些酒食送到左廂房來!”小廝也不應聲也不點頭,便跑了。林言又尷尬的笑了笑,道:“我三舅年前從金鄉將回來的,爺孃遭洪水沒了,臉眼還生!”到了左廂房裡坐下,一時卻都沒了話,只聽見裡面鼾聲如雷,噪鬧得很。
林言這個大門子其實不善言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