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有些好氣又好笑,不過他一向面容肅穆,倒也讓申蘭若看不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只見申時行在雙耳冰裂紋的香爐上放置了一片雲母片,又在雲母片上放了一枚香丸,蓋上香爐蓋,不多?時,幽幽檀香發散出?來,申時行聞著檀香味,感覺精神都放鬆了一些。
“難道,這世間?,就缺你一個女醫者?”頭疼,唯焚香可以緩解。
申蘭若隱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拳,然後?堅定道:“沒錯,父親,這世間?就最缺我這樣一個女醫者。”
聽見父親冷嗤,申蘭若繼續道:“世間?男醫許多?,就連太醫院裡的醫者也都是男醫,京城裡數得上號的醫者,也全部都是男性,蘭若就想問?一句,難道治病救人的時候,就不講男女大防了?若是如此,我無話可說。但?問?題是,治病救人的時候,很多?人依舊秉持著禮法?禮教,有多?少女子生產猶如在鬼門關走過,有多?少女子因為得不到有效的救治而死?難道這世上只有男人會生病,就沒有女人會生病了嗎?只要這世上有女子,就需要我這樣的女醫者,父親您說,缺不缺女兒一個?”
申時行聽到這裡的時候,其實是有些觸動的。
申時行的舅舅徐尚珍原本有一妻子,就是因為難產又礙於禮法?,不能讓大夫進產房,最後?得不到救治而死。
徐尚珍和妻子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妻子死後?徐尚珍沒有納妾續絃的想法?,後?來年過三十依舊沒有子嗣,申時行的祖父就將申時行過繼給了徐尚珍,那時候申時行叫作徐時行。
申時行被過繼出?去的時候已經六歲了,那時候的申時行非常痛苦,對?於母親王氏的依戀,對?於原本申家的不捨,要融入新?的環境的艱難,都壓在了申時行身上,王氏每次來看望申時行,都是淚滿衣襟,難有笑顏,等到王氏三十一歲的時候就因為憂思成疾而去世了,當時十三歲的申時行哭的不能自已。
後?來還是因為他中了狀元了,申家要求他認祖歸宗,才將他的姓又改了回來,可惜王氏那時候已經去世許多?年了,再也看不到他回申家的那一天了。
這些年來,這樁事是申時行的一塊心病,不能碰不能說,母親王氏的死是申時行一輩子的遺憾,哪怕時光沖淡了一些悲傷,可是每每想起,依舊讓人潸然淚下。
小時候的申時行一直在想,為什麼徐家舅母就不能活下來呢?若是她能好好地將孩子生下來,他就不用被過繼,他和母親王氏也就不用被迫分開?了。
然而,這些已成往事,再怎麼追憶,也無法?時光倒流,重來一世。
見父親好像陷入了沉思,沒有再言語,申蘭若再接再厲:“父親,就算您看不起普通婦人,那麼後?宮中的太后?、皇后?、鄭貴妃、王恭妃她們,難道就沒有頭疼腦熱的時候了?就沒有身體不適的時候了?尤其是太后?,皇上仁孝,很多?時候都是聽太后?的,只是如今太后?身體欠奉不想管事了而已,和您透一句,這次李聖手入京,就是為了太后?調理身體的。”
“難道父親認為,女兒只有嫁人一條路可以光宗耀祖,就不能走其他路,保我們申家再延續數十年榮華嗎?若是父親心疼女兒要出?遠門學本事,那大可不必心疼,出?嫁之後?也不能隔三差五地回孃家,和出?遠門無甚差別,伺候公婆、照顧子女,整治後?院,沒有一件不是吃苦的活。看看孃親就知?道了,一顆心都奉獻給了申家,對?孃家有多?少照拂?就是聯姻,對?方聽不聽我們申家的都難說,更何況遇到心狠的,可能還要挾女兒來向您討要求,這些事在京城中也不是沒有……”
“啪”地一聲,申時行重重地拍了一下書案,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申蘭若,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如往常一般的肅穆平靜,顯而易見的煩躁襲上申時行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