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衣著、豐盛的食物和尊貴的大人物,省去了那些勾心鬥角的細節,顯得盛大而井然有序。
效果很好,不止維太裡夫人被她的話題吸引,廣場水井邊洗衣服的老婦人和玩耍的孩子聚集過來,陽光下打撲克的老頭也停下了動作,握著撲克牌聆聽。
艾波不得不一一解答他們或天馬行空、或尖銳敏感的問題。
等日頭爬得更高,人們依然不願離開,安布羅斯索性做主,拿出幾碟子鷹嘴豆、一筐麵包、一大壺葡萄酒和咖啡,拼起所有桌子,招待街坊四鄰。
最後,不知道誰回家取來了吉他和馬蘭扎諾,一桌人快樂地唱起歌謠。
熱情奔放的歌聲飄蕩在耳畔,陽光穿過平臺的屋簷,均勻地撒在每個人身上。男女老少紅撲撲的臉頰洋溢著快樂,嘴裡哼唱著樸素又詼諧的詞句。
安布羅斯往桌上添鷹嘴豆的間隙,發現艾波洛尼亞早已離開。
她回到了店內,坐在那個採光最好的位置,隨身攜帶的牛皮手拎包躺在桌面,包口敞開,白色河流般淌出一沓紙。
展覽會結束,總體工作量下降,主要就是檢查七月各個廠的生產情況,檢查核對交上來的資料,並開始緩慢規劃第四季度的經費。翁貝託那傢伙的專案經費肯定得減,但得把握這個度。
安布羅斯望著工作的妹妹。黑髮少女脊背微微傾向桌面,左手捏著一張紙,和桌面的另一張檔案對照著,右手握住一支鋼筆,時不時地寫幾個字。午後陽光勾勒出她冷峻又認真的輪廓,像是馳騁疆場的將軍,既有勝券在握的篤定,又有步步為營的謹慎。
驀地,歌聲穿透花瓶和窗戶的縫隙,“花兒,花兒,一年四季,鮮花盛開……夢見你時我都會從床上摔下來…紅玫瑰盛開…我只為那不愛我的女子而唱。”
晚風拂面般,艾波那張彷彿水泥灌注的嚴肅面龐陡然生動起來,笑意自她眼中漾開,隨即如池塘春水,擴散至眼角唇畔。
這是西西里著名的民歌,男人痴心的等待著並不愛他的女人。艾波洛妮亞嘴角不自覺噙起笑,眼前自然浮現起邁克爾的臉龐。
不知道他會不會想她想得摔下床鋪,然後懊惱又羞澀的爬回床上,然後把臉埋進枕頭裡?
這畫面讓她再也繃不住,順著在歌曲的節奏搖晃、輕笑起來。
安布羅斯看了直搖頭。
歌聲悠揚,一曲終了,艾波羅尼亞的思緒卻沒有回到工作,反倒望向窗外的藍天白雲。
她彷彿看到俊朗的男人開著黑色小轎車穿過樹林、莽原,風撩起他的短髮,眼裡充滿快活的笑。
日頭西斜,蹄聲悠揚,木輪碾壓過石礫土路,維太裡先生終於回來了。
彼時,聚會方才散去,人們意猶未盡地將桌椅放歸原位,艾波洛尼亞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十分聽話地拿著笤帚仔細掃地,力圖將石磚縫隙裡的每一粒灰塵都清掃乾淨。
她像是突然發現大掃除的樂趣,重複而刻板的動作,將所有的灰塵聚集在一起,無聊但意外放鬆心情。
偶然一抬頭,她瞅見了趕著驢車回來的維太裡先生:“爸爸!”
安布羅斯扶著胖鼓鼓的維太裡先生下車,天氣炎熱,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襯衣。艾波幫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棕色外套,德文特跳上車轅,揮舞鞭子,驅趕驢車送回皮亞齊亞家。>>
兄妹兩人讓父親歇息片刻,隨後收拾物品關閉店門,一同順著粗石塊鋪就的山路向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維太裡夫人聽見動靜出來看了一眼,見丈夫好好的,便又回到廚房。她在做艾波最愛吃的西紅柿炒雞蛋,還用肉末和大蒜燜了茄子,她甚至還煮了米飯!
飄入鼻腔的陣陣香味讓艾波不住地分泌口水。回家的感覺真好,原本莫名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