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渾然一振,這是受傷甦醒以來睡眠質量最好的一覺。艾波稍稍動了動,不知是否為錯覺,她覺得傷口的疼痛都不太明顯了。
“裡諾回來了嗎?”艾波拿起水杯,小口抿水,秋幹物燥,午睡讓她的喉嚨像口枯井,井底幹得能挖沙。
“下午便回來了,簡單做了筆錄,明天可能還要去。柯里昂已經被順利收押。”瑪蓮娜託著腮幫子,好整以暇地望向她,濃黑的捲髮自然垂落,美豔絕倫的面龐意外地有些俏皮。
沁涼的液體滑入喉嚨,乾渴得到滋潤,艾波咕咚咕咚喝完整杯水,說:“克羅切有表示嗎?”
瑪蓮娜搖頭,“可能還在商討對策。警察局對面蹲點的小販看到柯里昂家族的忒西奧進去了半小時,隨後便回了托馬辛諾的那幢公寓,應該是用那裡的越洋電話向紐約彙報情況了。你覺得柯里昂們會怎麼做?花錢賄賂警局裡的蛀蟲?還是向克羅切施壓?”
“後者不太可能。”艾波洛妮亞雙手捏住空空的玻璃杯分析道,“紐約的形勢並不好,柯里昂看似佔據優勢,實則不過空中樓閣,依照維多柯里昂小心謹慎的性格,他不會和克羅切撕破臉。”
瑪蓮娜點頭:“他們已經知道幕後黑手是巴西尼,工作重心應該是找機會除掉他。保持和克羅切的友誼,有助於麻痺敵人。”
將玻璃杯放回床頭櫃,艾波不可置否,僅喃喃道:“現在就看在唐柯里昂的眼裡,是他小兒子的前途重要,還是紐約的敵人更重要了。”
晚霞穿過剔透的杯身,在桌布上折射出水波般的光。
chapter47
接下來的兩天,西西里的黑暗世界,如同夏季海邊的天氣,晴空萬里的表象之下,時刻孕育著風暴。
月底,義大利將進行大選。先前幾次地方性選舉包括四月西西里立法機構的選舉對基督教民主黨來說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均被左翼政黨組成的聯盟所擊敗。為了逆轉局勢,基督教民主黨努力了近七個月,包括但不限於將美式民主生活與基民黨執政掛鉤、修女與修士下鄉分發事物與衣物、用盡一切辦法堵死左翼聯盟的宣傳渠道。
在這些舉措的背後,美國提供了強有力的經濟援助。從電影院內播放的免費電影、赴美親人的回信到上千萬美元的經濟援助、贈送過剩軍事裝備,方方面面,根據基督教民主黨旗下報紙的不完全統計,近半數選民有了改弦更張的想法。
如果在這個節骨眼,突然被□□媒體爆出美國退伍軍人在西西里意圖殺害一位老人,不用多說,原先對大西洋彼端生活的美好向往,將蒙上一層懷疑的色彩,影響本就琢磨不定的選情。
所以,邁克爾柯里昂絕對不能在這時出事。這是整個基督教民主黨和美國軍方的共識。
作為黨內最位高權重的西西里人,特雷扎部長積極協調。一方面,他勒令維拉爾迪警督紮緊巴勒莫警察局的籬笆,防止被那些狡猾的社會黨記者鑽了空子、添油加醋宣揚出去;另一方面,他再次動用私人關係,安排庭審官員,意圖讓審理克羅切案件的法官走個過場。
而這,正好讓艾波洛妮亞的人知曉了他們權力運作的模式,他們緊盯法院、警察局各個關節,八月底沒有摸清的、潛藏在水面之下的、立場曖昧的官員,像是□□劃過夜空,紛紛現形。
“所以,伊奧帕總督並沒有接來自羅馬的電話?他可真有膽子,竟不將司法部長的懇求當一回事兒。”艾波洛妮亞站在鏡子前說著風涼話,“這傢伙還挺聽翁貝託的話。”
她身穿薑黃色的絲綢襯衫,下身灰色鉛筆裙,旋轉開口紅,對著落地鏡勾勒唇線,櫻桃般水潤的色澤遮蓋蒼白唇色,增添幾分氣色。左右抿唇蹭勻,她打量了一番鏡中的少女,滿意地將口紅蓋上。轉過身,看向瑪蓮娜:“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