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船票,只留了一箱書和幾件衣服。”她的官話帶著寧波上海口音,落在艾波的耳朵裡格外親切。
“後來頭,我嫁給了他的法國同學,流掉過兩個孩子,23年的時候,法國佬得肺結核死掉了。25年我和孩子爹結婚,他跟著我來羅馬做生意。他是華工,大前年去世的。”
吳曼青從不過問艾波一個義大利姑娘為什麼聽得懂吳儂軟語,她太久沒有人可以說中文了,了了幾次見面,孤獨的老人像倒豆子一般,將自己的故事盡數分享。
而艾波又何嘗不是呢?她如飢似渴地聽著來自故鄉的話語,彷彿能成熟悉的音節裡觸碰到遙遠的過去。
她加快了腳步,驀然間聽見了晚禱鍾,全羅馬連帶著梵蒂岡的教堂一齊奏鳴,聖潔的鐘聲,穿透細密的雨幕,迴盪在古老城市上空。
鐘聲停止的時候,艾波已經走到雜貨鋪門前,卷閘門開啟,裡面照例毫無光線,她對著那漆黑用中文喊道:“新年好,吳太太,我來買點東西。”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頭髮花白的老嫗走出來,笑眯眯地遞過來一個紅包:“新年好,艾波。”
壓歲錢、字正腔圓的名字。
艾波的眼圈一瞬間紅了,下意識想要推拒,隨即反應過來,忍著鼻尖的酸澀大大方方收下紅包,衝她拱拱手道謝:“吳太太,恭喜發財,身體健康。”
“你也是呀,學業進步,心想事成。”吳曼青說,“我要離開羅馬了,店裡的東西你看著拿,我給你半價。”
艾波一怔,“您要去哪裡?”
“我要回國啦。”吳曼青洋溢著倦鳥歸巢般的幸福,“大概年底就回去。”
艾波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老太太解釋說:“我大兒子和二女兒前天拍電報回來,說國內形勢一片大好,北平已經和平解放,讓我和小兒子儘快回去。”
“可、可…”艾波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你要是有認識的人想要買我家店面,記得告訴我,價錢好商量。”吳曼青將艾波的語無倫次當成震驚,“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打到北平,真是好樣兒的,寄回去的錢可算是沒浪費。”
“對了,記得和你的中文師父說一聲,雖然你從沒提起過她,”那張佈滿皺痕的面龐笑容舒朗,美得讓人落淚,“我相信戰火和動亂將徹底離開我們的祖國。”
淚珠終於滾落,撲簌簌滑過臉頰。
吳曼青拿出手帕替她擦拭,溫言細語:“我那裡有兩壇我哥哥寄來的土燒,珍藏多年,給你師父嚐嚐,忌日、清明都成,當然——”
“復活節也成。”老太太俏皮地擠擠眼。
艾波噗呲一聲笑出來,吸了吸鼻子說道:“行,我先替她謝謝您了。關於房子的事,我其實有些想法。”
“那再好不過了。”
兩人又討論了幾句房子的事,約好明天她帶著詳細的報價來。
到了這時候,艾波已經完全忘記了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