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荒蕪,混亂。
無論怎麼努力都爬不出的大山,提心吊膽、忍飢挨餓的生活,還有一眼就能望得到的未來。
這是薛應對荊陽的印象,也是他迫切地想從那裡逃離的理由。
“我自幼家貧,小時候一邊跟著村裡的老秀才識字,一邊給人家耕田放牛。後來村裡遭土匪洗劫,我一路逃到了京城,靠著給人寫信抄書為生。機緣巧合之下,我因為一場文鬥會,受到賀雲中的賞識,僥倖拜在麓山書院。”
薛應沙啞的聲音一頓,忽然冷笑一聲,“那時候我還以為,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賀雲中免去了他的束脩,給了他一個安身之處,一個翻身的機會。薛應無比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緣,他白日拼命學習,晚上便在書院裡做雜活以抵開支,他總是天真地幻想著,待他功成名就那一日,他一定要報答賀雲中的知遇之恩。
可是他錯了,賀雲中從來就沒有想過栽培他,他想要的,不過是榨乾他身上的利用價值。
“他讓我幫他作詩,幫他寫策論,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拿著我的心血在外面招搖過市,風風光光地受人追捧……可是我呢?”薛應顫著聲嘶吼,“我在麓山書院裡,沒日沒夜地幹著雜活,洗著永遠都洗不完的衣服,又有誰知道,那些名聲和榮譽,本應該是我的!”
扶姜靜靜地看著他崩潰痛哭,眼底沒有絲毫悲憫。
“這條路,是你自己選擇的,不是嗎?”
他可以離開麓山書院,可以揭發賀雲中的無恥行徑,文章這種東西,看似無法客觀判斷,但也並非無跡可循。
而薛應卻選擇忍氣吞聲,靠著給賀雲中當槍手而暫求一個落腳之處。
賀雲中利用薛應,薛應又何嘗不是在利用賀雲中?
薛應僵硬地抬起頭,滿眼的恨意幾乎要溢位來:“殿下生來便是皇親國戚,又怎麼會知道,像我這樣的布衣之徒,想要走出一條平穩坦蕩的仕途有多麼不容易!”
留在這兒,他至少掛著麓山書院的名,是賀雲中的學生,也有更多的機會能與達官顯貴接觸。
但離了這兒,他就什麼也不是了。
“既然你選擇嚥下這口氣,又為何昨夜突然對賀雲中痛下殺手?”
薛應承認,“是,我本來不想殺他的,哪怕他搶了我最得意的《破荊論》,我也自信以我的才華,還會寫出第二篇第三篇。但是偏偏,賀雲中想要的,不止是《破荊論》……他還想要斷送我的仕途!”
薛應之所以在麓山書院內忍氣吞聲,無非就是求一個能向上爬的機會。而這一次謝玉琅和鍾離越齊齊光臨麓山書院,便是他最好的機會。
那日楚易和扶姜他們起了衝突之後,薛應便旁敲側擊地暗示楚易提出和扶姜比試。賀雲中看似無慾無求,實則最好面子,這麼好的一個贏謝氏學堂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賀雲中有意顯擺,也知道鍾離越是因為那篇名聲大噪的《破荊論》而準備請他入朝,再有楚易從旁慫恿,賀雲中以《破荊論》為題是板上釘釘之事。
唯一在賀雲中意料之外的,是薛應的出場。
扶姜細想那一日的情形,恍然道:“難怪那日賀雲中見了你,便變了臉色。”
薛應不屑:“他怕我在鍾離越面前表現,更怕鍾離越發現端倪,自然見不得我上場。可是比試已經開始,後來的事,可就由不得他了。”
《破荊論》是他的心血,縱使宗弋有再大的才能,又怎麼可能敵得過他?
策論之辯他贏了,但這場文武之試,麓山書院輸了。
賀雲中和楚易大吵一架,不僅是因為輸了比試,更因為楚易自作主張推薛應上場。
更糟糕的是,鍾離越真的注意到了薛應,言語中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