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室內漆黑狹窄,兩側爬滿了藤蔓,凹凸不平的路格外難行。
在魏玄第三次崴腳後,扶姜才大發善心,把自己的手遞給她。
“跟緊了。”
黑暗中魏玄眸光微閃,淡定地“哦”了一聲,大手直接包裹住了她的小手,仗著她看不見,唇角瘋狂上揚。
手被握住的扶姜隱隱意識到了不對勁,但也沒有深究。
“這是哪兒?”唯恐她懷疑,魏玄趕緊轉移話題。
“雁留山內的皇陵,也是埋葬容姜和懷安軍的地方。”
魏玄驚愕,“我們現在在皇陵?”
“準確來說,這裡是皇陵後方的洞道,也是當初你我二人初次見面的地方。”
魏玄方才只顧著使壞了,還真沒仔細看這四周,如今倒是想起來了,神色不免有些恍惚。
“竟然都一年了。”
那時候他被容妘帶來此處,不堪受辱而負傷出逃,本來只是想著在此處暫時躲避追兵,誰能料到,他會遇見扶姜。
好像故事,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他不禁彎了彎唇,語氣不掩愉悅。
“所以,你帶我來此處,是來回憶過去的?”
黑暗中扶姜聲音沉靜,“我是帶你來見一個人的。”
魏玄不解地蹙眉,隱約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太對,便也沒再多問。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稍稍出現了一點光亮,撥開了茂盛的藤蔓,他們走出了昏暗的洞道,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座闊大而凌亂的墓室。
魏玄無法估計,這間墓室到底有多大,只能看得見地上躺著森森白骨。白骨上穿著破舊沉暗的盔甲,一具疊著一具,被隨意地丟置在地上,彷彿路邊的野狗一樣,無人在意死活。
墓室的正中間,放置著一方空棺槨,棺槨下面是一具垂著頭骨的屍體。屍體已經難以辨認出原貌,但從骨骼及頭髮來看,應是一具女屍。而且她身上穿著的盔甲也與其他人不同,品階應該不低。
上次魏玄身負重傷,又被扶姜揍暈了過去,根本沒來得及細看此處。如今一看,只覺得頭皮發麻。
“你確定這裡是容姜***的墓室,而不是亂葬崗?”
扶姜踏了進去,腳步平穩地越過每一具屍體。
“六年前,北蠻生亂,容姜奉命帶領懷安軍赴邊關平反。只是還未抵達北關,便在雁留山遭遇襲擊,被悉數殲滅。”
扶姜撿起了遺落在地上的生鏽的劍,鄭重地放在白骨懷裡。
“容姜帶著殘兵奮戰了一整夜,本以為能逃出生天,最後卻被她的胞弟和駙馬堵截在懸崖上。僅剩的懷安軍為護她而赴死,而她也被鍾離越一箭穿心,成了這雁留山內的亡魂……”
“容姜是被鍾離越所殺?”魏玄面色驚疑,“可是,你為何會知道?”
她回頭看他。
“因為,我就是容姜。”
“……”
日光透過墓室頂端的縫隙落了下來,點點光斑照著滿地的屍骨,空氣中浮動的粉塵,彷彿也蒙上了一層光。
而她就站在光裡,明明近在咫尺,卻如同與他隔著一整個世界。
魏玄渾身的血液逆流,身軀僵冷,呼吸也逐漸困難,難以控制住的表情露出了少見的失態。
是迷茫,是恐懼,也是悲傷。
溼紅的眼眶積蓄了一層薄淚,他卻拼命地扯出了一抹笑。
“你傻了吧?青天白日的,開什麼玩笑?”
一股難以言表的恐慌襲上心頭,他顫抖著握住她的手,很用力,彷彿生怕一鬆開,她也如同這墓室裡的枯骨一樣腐爛,如同風中的塵光消散。
比起他的失態,扶姜顯得格外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