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去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劉家駒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段清晰的畫面:那是一個悶熱的夜晚,在泉市打工的自己,接到了二嬸打過來的電話,說道母親突發腦溢血,剛做完ct檢查,準備住院治療。劉家駒接到電話,問清楚了母親所在的醫院,立即聯絡了一輛計程車,顧不得工友們的勸阻,又聯絡了包工頭說明了情況,計程車一到,便趕忙上車往老家縣城趕去。
坐上車上的劉家駒,心如泡在又苦又鹹海水中,沉痛、壓抑的無以復加,想著兩年前的高考前夕,父親在泉市的工地上從高處墜落,自己和母親趕到泉市時,看到的只是躺在醫院太平間內臉部已經變形的失去了任何生機的親人,母親一見便哭暈了過去。
等到處理完父親的喪事,早已錯過了高考,母親帶著萬分的愧疚勸說劉家駒復讀,把劉家駒的心都給揉碎了。母親年齡還不到五十歲,可經歷這一場家庭劇變後,頭髮灰白了大半,身體瘦了一圈不說,多種毛病也找上身來,先是血壓升高,接著甲狀腺也出現了問題。劉家駒知道以母親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掙錢供自己繼續讀書,便耐心對母親說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不上大學一樣可以掙錢養家,比如鄰村的王某某、李某某、陳某某等。母親卻說道咱們家有錢,有三萬多呢。劉家駒心在滴血,那是該死的黑心包工頭賠給的五萬塊錢,辦理完喪事哪裡還有三萬,即便有這三萬,劉家駒打死自己也不願花這父親的買命錢。
劉家駒看著母親憔悴的面龐,謊稱自己去學校復讀了,卻偷偷跑到泉市打工,直到去年再也瞞不住了,才跟母親說了實話。母親聽後一言不發,沉悶了許久,飯也不願吃,慌得劉家駒忙帶母親去醫院檢查,結果又查出了母親患有隱匿性糖尿病。等到母親病情穩定了,劉家駒才又到了泉市,哪想到不到一年的時間,母親又突發了腦溢血。
沉睡中的劉家駒腦海中的畫面一轉:趕到醫院的劉家駒坐在母親的病床邊,緊緊抓著母親的右手,耳中聽到的卻是醫生不帶感情的話語:患者出血量中等,但是發生出血的地方是人體大腦中的要害部位,那就是腦幹出血,這個地方發生出血的情況下,患者很難搶救過...來...的,希望你能理解。
劉家駒麻木的眼神看了一眼喋喋不休的醫生,隨口問了一句:我母親還有救嗎?哪怕百分之一的希望?
包裹嚴實的醫生,只餘了藏在厚玻璃片後的兩隻眼,面無表情的說道:就我所知,這種病就是到了省城醫院,也沒有多少希望。
二叔和二嬸黑著臉,看著沒有一點表情的劉家駒:駒兒,你幾個舅舅都在外面,咱們是一家人,讓大嫂的孃家人拿個主意吧,不能讓你擔了不孝的名聲。
劉家駒麻木的面對著幾個舅舅,哪裡能說出一句話來,只能由二嬸在旁說道:俺家大嫂的情況,人家醫生說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們要是覺得俺家駒兒有這個能力往裡面砸錢,俺們一大家人不說一句話,砸鍋賣鐵也得幫著俺們這苦命的孩子,直到他娘嚥下最後一口氣;要是覺得醫生說的在理,不說別的,俺們幫著駒兒把大嫂風風光光的送走,絕不會讓莊鄉鄰居背後戳俺家駒兒的脊樑骨。你們兄弟幾個都在這,是俺家大嫂的一奶同袍,明白清楚的說句話,無論你們說什麼,俺們劉家人都應著。
幾個舅舅都拿眼看著大舅,已經七十多的大舅,抹了一把鼻涕眼淚:弟妹啊,俺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們對俺這個苦命的外甥是啥樣,俺們都心裡有數,可憐俺這苦命的妹子,只從進了你們劉家的門,沒有享過一天福,卻受盡了天下人沒受過的苦,哇...哇...哇,俺可憐的妹子啊,你這是前生做了啥孽啊,讓你哥咋辦啊?哇...哇...哇....
大舅又抹了一把眼淚,看了周圍的人一眼:駒兒才二十歲,他娘一走,就乾乾淨淨的成了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