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東,萬年縣。
侯記香鋪。
侯善業退去大理寺卿的職位,已經八年有餘,他借“吾師趙無疆”之名,做起了木匠鋪的生意,讓他賺得盆滿缽滿。
如今,他的子嗣又開啟了香鋪。
長安人愛香,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平民百姓,幾乎人人都備有香囊等物。
侯善業坐在香鋪門前的臺階上,身穿厚實大衣,手中抱著一個小火籠,藉此來驅散四方寒意。
他蒼老的眸子望向天穹,這紛紛揚揚的雪花,讓他打了個寒顫:
“妮子,今日還未送的香,就暫時不要再送了。”
從香鋪內傳出一道悅耳軟糯的女聲:
“阿爺,快過年了,好幾位高門大府的姐姐急著要呢。”
侯善業錘了錘自己的雙腿,似是嘆息一聲,緩緩站起身來,緊了緊身上的大裘,踱著步往香鋪裡面走去:
“這風雪,太大了...至於那些老夥計府中的女娃,就讓她們等著吧...”
“阿爺!”女聲帶著嗔怒,生意人講誠信,這不是阿爺教她的道理嗎,怎麼阿爺今天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侯善業句僂著背,回頭望了一眼外面蒼茫天地間,不斷傾瀉的雪花,記憶彷彿被拉得極長,他感慨一聲:
“把鋪子關了,這雪,會凍死太多人的...
咱們吶,還是回裡屋烤烤火,讓二娃去通知木匠鋪,今日也歇業...”
“好吧,阿爺。”
穿過前院,步入正堂,走過正堂側門,侯善業向著後院走去。
候記香鋪的後院,堆滿了各色木材,木材堆放在青磚修砌的鏤空基臺上。
侯善業伸出大手,抽出一塊如大臂粗細長短的木料,含笑坐在風雪中,從懷中掏出一把刻刀,鄭重其事地凋刻起來。
木屑與雪花一同飛舞,木料漸漸被凋刻成人形,人臉粗糙,但眉宇之間,是趙無疆的痕跡。
這些年,他每凋刻一個趙無疆模樣的木凋,就彷彿能感受到無上的偉力,加持在他身上,讓他冥冥之中,如受神的指引。
......
天地間的風雪愈大,天地一片蒼茫,諾大的長安,被籠罩在風雪世界中。
行人日暮少,風雪亂城深。
長安朱雀大街,貫通南北,南達皇城,北及明德門。
趙無疆在風雪中吟唱,他已修為全無,但卻抵達了術的盡頭。
系統伏羲印,蘊含天地陰陽至理,這些年,他已融會貫通,十三位登臨九階強者的聯手,一次又一次被風雪吹襲潰敗。
武道走到盡頭,自己便是人間兵器,橫擊左右四方來犯之敵。
文道走到盡頭,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如入言出法隨之境。
術之一途,走到盡有,那麼自己就是道理,自身所處之地,便是自己的天地。
登臨九階固然強,尤其是十數位登臨九階的強者聯手,但他們皆是強行提升的修為,也沒有抵達武道的盡頭,自然不會是完全明悟人皇伏羲力量的趙無疆的對手。
“天地陰陽激盪便是風,流雲聚散臨塵便是雪。”
趙無疆在風雪中來去,風雪中不斷髮出“砰”“砰”的響聲,一團團血色炸開,化作猩紅的風雪,一如朱雀的顏色。
看著四周的同伴一個接著一個被埋葬在風雪中,秦氏老者內心終於升起滔天的恐懼。
至於悔意,在他們看到趙無疆的那一刻,就已經深深存在心中。
“趙無疆,是老夫錯了,老夫願俯首稱臣,認你做主,整個秦氏也會尊你號令!”秦氏老者大吼,他不想步同伴的後塵,不想化作血霧。
“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