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讓來成都府任教授的訊息,早已傳遍成都府。
今天一大早,文彥博就覺得他的頭很大,到今天下午的時候,他的頭就更大了。
也不知這些府學的學生和先生從哪兒得來的訊息,說是陳讓從合州城來成都府任教授,一大早便跑到文彥博這兒來了。
他們來到這裡,自然是鳴不平的。
“文大人,不是學生有意見,都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也不知官家是怎樣想的,竟然派這麼一個無良少年來成都府任教授。”
陳讓來成都府教授,那是官家的旨意,儘管文彥也深覺不妥,但官家的旨意,又豈是他一個臣子可以違背的,而且官家在給他的聖旨中還說了,務必配合陳讓的工作。
文彥博苦笑道:“有志不在年高,人家甘羅十二為丞相,被傳為千古美談,我看這陳讓怎麼也不止十二歲吧?”
“文大人此言差矣,甘羅是什麼人?他是秦國左丞相甘茂之孫,出身何其高貴?他陳讓是什麼人?他不過是釣魚山的放牛娃,一個非兵非吏的皇城卒。
他連童生都不是,竟被官家恩點為恩科進士,這讓我等讀書人情何以堪?咱們十年寒窗苦讀,不對,學生都苦讀四十年了,到現在,連恩科進士的邊都沒沾上……”
文彥博和王安石一樣,都是大材,都是二十一歲進士及第,最後都位及人臣,當他看到眼前的這個,都快六十歲的人了,連個恩科進士都沒有混到的府學學員時。
真的是又好氣又好笑,說了一句傷害性不強,但侮辱性極大的話,“你既然知道自己寒窗苦度四十年,都沒有混到個恩科進士,那就不是別人的問題,而是你自己的問題。”
“文……文大人……學……學生……學生今天隨同幾位先生前來拜訪文大人,實在是看不得陳讓的嘴臉,您老人家是不知道,這個陳讓在合州城的胡作非為……
他……他竟然讓天下的讀書人去做工匠。
如此的膽大妄為,視天下的綱理倫常為無物,他這樣做,讓孔子何堪,讓孟子何顏,他這樣做,簡直就是把我們天下讀書人踩在腳下踐踏呀?”
此人說話,當真是痛心疾首,聲淚俱下,一副恨鐵不成鋼,恨柴不著火的神情,著實讓人忍俊不住,但文彥博畢竟是有修養的人,最終他還是忍住了,沒有笑。
只是在心裡微微地嘆口氣,他來成都府任知府,雖然沒有多久,但是陳讓的所作所為,他還是知道的。
特別是他的那個漁山報社,所發表的文章,什麼職業無貴賤,勞動最光榮,什麼讀書的目的都是為了天下勞作者服務,什麼王候將相寧有種乎,人生而平等等。
仕農工商,大宋王朝的風氣雖然相對開明,但說得底,卻也是個等級社會。
陳讓的這些言論,把那些衣不蔽體,食不裹腹,既不講衛生,也不愛乾淨的人,提到一個至高無上的地位。
提到跟讀書人一樣的地位,甚至比讀書人的地位還要高,這不是離經叛道是什麼?這也難怪眼前的這個府學生聲淚俱下,痛而陳之了。
只是眼前的這個府學生在說話的時候,表演痕跡太重,誇張得像個猴子,讓他想笑而己,但他說的慶,自己還是有些認同的。
像陳讓的那些言論,也就王安石那個同樣不愛乾淨的人喜歡了,那些農民工匠不愛乾淨,那是環境使然,但王安石的不愛乾淨,卻是性格使然。
他是真的沒見過,天底還有比王安石不愛乾淨的人了。
就連他跟陳讓打賭,輸了就遊嘉陵江,最後聽說,好像也食言了,他連江邊都沒有去過,更何別說游泳了。
總體來說,前期的文彥博還是挺欣賞王安石的,但是到王安石變法的時候,他們就成了對立的兩個面,一個是激進的變法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