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下的梁陰山,一派肅靜。
山的東北部,有一片山谷。
山谷很大,但並不算深,像一個平放在山中的大海碗。
平坦的谷底上,光禿禿的,沒有一棵樹,甚至連雜草、都在這初春的季節枯萎了。
偶然間,有些山中小獸,來到山谷附近,站在“碗沿”上向裡看去。
下一刻,它突然渾身抽搐、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
山谷的東部,開了一道豁口。
圓圓的月亮就浮在豁口中,射出清冷的月光,照進了山谷中。
人類用肉眼無法看見,山谷之中,站著密密麻麻的鬼溜子,不下五六百隻。
它們面對著月亮,突然齊刷刷地拜倒下去。
陰鬼拜月。
清冷的月光,照在它們無形的身體上,絕大部分的光,直接穿體而過。
然而,月光之中,有極少數、肉眼幾乎看不到的光線,卻被它們虛幻的身體阻擋住了。
這些月光,在它們身體上游弋著,一絲絲的,漸漸的,似乎浸入了它們體內。
這些無形的身軀,似乎在悄無聲息之間,發生了某種變化。
……
……
梁陰山南麓。
趙家屯,村口,大桑樹下。
陸潛站在門裡,扭頭看向身旁不遠處的左丘玲,問道:“你準備好了嗎?”
左丘玲手中舉著一支火把,火光照亮了她清麗的臉龐,神色有些緊張。
她看著陸潛,忐忑地道:“你真的……有把握嗎?”
陸潛皺起眉頭,道:“今天不做,明天會來得更多,早晚會出事。”
左丘玲聞言,也只有認同了,垂下頭道:“好吧……”
陸潛不再廢話,手中捏著攝魂小紙人,上前兩步,取下門閂,一把將木門拉開。
一個身高跟他相仿的鬼溜子,就站在門口,幽幽地看著他。
鬼溜子雙目中幽藍的光已經消失了,似乎它們老是亮著眼睛也會累。
它的雙眼中,只剩下兩孔漆黑。
反倒是此時此刻的陸潛,一雙漆黑的眸子上,覆著一層淡淡的藍色。
陸潛開門之後,當即向後退了兩步。
對面的鬼溜子緊貼著門站著,卻一動不動,只是靜靜地看著陸潛。
它就像是一個很有禮貌的客人,在等待著主人的邀請。
陸潛自然不會邀請它進門。
一個人、一個鬼,隔著一道門,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
差不多對視了有一盞茶的功夫。
門口的鬼溜子很莊重,雙腿始終沒有動一動。
在它身後排隊的那些鬼溜子,也是同樣沒動一下。
只是,眼看過了許久,房屋的主人完全都沒有邀請它進門的意思,門口的鬼溜子終於有些急了。
它的臉色,開始發生一些變化;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發出藍瓦瓦的光。
它見陸潛依然不為所動,便衝他,努了努嘴。
似乎是在說:“還不叫她出來?”
陸潛見狀,扭頭衝左丘玲擺擺手。
左丘玲舉著火把,極不情願地走了過來。
陸潛伸手攬住她的香肩,然後衝著外面一笑。
鬼溜子看見左丘玲,雙目中的藍光,驟然間亮了起來。
只是,它仍舊沒有向房間裡邁出一步。
陸潛注意到,它看到火把的火光,似乎並不怎麼害怕。
除了火光之外,房間裡似乎更沒什麼東西能夠讓它害怕了吧?
他不進屋,難道說是要恪守做鬼的最後一絲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