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在陰間遊蕩,不肯到陰間的辦事大廳報到,他夜夜給懷安託夢,嚇得懷安不敢安然入睡。
鍾漢喆不懂懷安為什麼要害怕,就算是死了不還是他嗎?夫妻做了五十多年,他是捨不得她的,難道這五十幾年的情誼都不值得她一分一毫的留戀。
但施懷安不僅不留戀,還讓幾個不孝子女請來了有名老禪師來做法事驅逐他的魂魄入夢,將他的魂魄引入蓮花燈裡放在佛堂前日日夜夜聽著佛經。
他生前從不信任何宗教,死後又怎麼會皈依呢?他最崇拜的偉人說過: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破除封建迷信。他又怎麼會被輕易的降服?
他的魂魄整日整夜在佛堂前歇斯底里的又哭又笑吵鬧不休。他可以懺悔、可以認錯、可是他不能就這麼切斷和懷安的一切;他不肯投胎、他不怕魂飛魄散、這種執念結成的怨氣越來越重,把佛堂都攪得不得安寧。
老禪師嘆了口氣,問:“紅塵未斷是痛苦的根源,為何你執念如此之深?須知你深深眷戀的人未必眷戀於你,你所認為的深愛未必有人願意接受,你認為的好在別人心中可能是惡。你在這佛堂呆了二十五年,彈指一揮間,如夢亦如電,你因何還不醒悟?”
鍾漢喆聞言怔住了,他的魂呆呆地浮在那裡,思緒如潮水般湧來。他想起了施懷安一生的辛勞,想起了自己對她的猜疑和傷害,想起了她最後的恐懼和無奈。
“我...我只是想告訴她,我錯了...”鍾漢喆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想讓她知道,我後悔了...我想重頭來過……若我投胎也必須和她投在一起,生生世世做夫妻……我要等她……”
老禪師默默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悲憫。他輕聲說道:“既然如此,你可知何為真正的彌補?”
鍾漢喆茫然地搖了搖頭又點點頭:“你能幫我嗎?”
老禪師緩聲道:“真正的彌補,並非執著於過去,而是珍惜當下。你應放下執念,用真心去感化他人,而非困擾其生活。”
鍾漢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起來。“多謝禪師指點,我想她未必對我無情……我傷害她那麼多,她卻對我那麼好……她心中未必全無一點情誼……”
老禪師搖頭道:“好吧,我送你一程,希望你得償所願,好自為之。你記住,回來之時,倘若仍不迷途知返,將會魂飛魄散永不得超生。”
然後,瘦如枯木的老禪師一敲木魚,雙目圓睜大喝一聲:“去——”
……
當鍾漢喆悠悠轉醒的時候,只覺得腦袋昏沉沉的,彷彿有千斤重一般。他費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荒蕪的沙地。乾燥的沙子被陽光曬得滾燙,散發著灼人的熱氣。
他定了定神,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麼毫無防備地躺在河邊的沙地上。而在他的四周,圍著一圈半大不小的孩子們。這些孩子一個個神情激動,扯著嗓子又吼又叫,那聲音震耳欲聾,彷彿要將整個天空都撕裂開來。
鍾漢喆的目光掃過人群,很快便看到了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三妹鍾惠貞。她的小臉漲得通紅,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麼。
與此同時,身材瘦弱的大弟弟‘石頭’正用力搖晃著他的身體,焦急地喊道:“大哥,你快起來啊!快讓猴子別再打了!”
順著‘石頭’所指的方向望去,鍾漢喆看到了不遠處那個外號叫做“鐵牛”的二弟。此時‘鐵牛’不過七八歲的樣子,拼著一身蠻力正和一群男孩子糾纏在一起,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打得難解難分。‘鐵牛’的臉上、身上沾滿了塵土,但他的眼神卻充滿了倔強和不屈,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鍾漢喆愕然地看看自己,又看看弟弟們,才發現自己身體還處在少年時期,而此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