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忽然一句,轉到了經界法上來。
“李昂英,我來問你,你家有多少隱田?”
李昂英滿門都是讀書人,仕宦世家。曾祖父李仙之官至承奉大夫,父親李天棐官至龍圖閣待制。妥妥的官宦望族,有大量隱田,一點都不奇怪。
“實不相瞞,大概有四五十頃吧。”
李昂英臉上一紅,但還是坦然相告。
種地納稅,天經地義。李氏家族藏有大量隱田,偷稅匿稅,他也覺得羞愧,但這些稅賦,卻滋潤了李氏族人。
“一家四五十頃,我大宋官宦之家何至百千,又有多少隱田?就說你馬光祖的恩師真德秀真相公,他名下的隱田,恐怕不止四五十頃吧?名滿天下計程車大夫們,一個個裝聾作啞,變著法偷稅漏稅的,又如何讓天子心安?天子又如何相信士大夫?”
汪文看著面色尷尬的二人,冷冷一笑。
“所以說,這經界法和反貪司,就是衝著豪強和士大夫來的。去年江南東路推行新政,建康府通判,一方朝廷大員,也被明正典刑,處置的大小官員何止百人。今年四川路甫行新政,一眾四川路大奸巨惡,如安恭行蒲宏等人紛紛被正法。如今又是參知政事胡榘伏法。你們說,新政是不是針對這些貪官汙吏而為?”
朝政腐敗,就是以史彌遠為首計程車大夫們搞的。清流濁流,都是一丘之貉,大哥不笑二哥。
“這倒不假。要比起胡榘、蒲宏、安恭行這些鉅貪大惡,顧松可就是相形見絀了。不過,汪兄,你這話有失偏頗,愚弟不敢苟同。”
馬光祖搖搖頭,卻是不同意汪文的看法。
“身為朝廷官員,理應奉公守法,勤政愛民。若是自己問心無愧,天子怎會難為?崔與之無故被史彌遠撤換,新皇登基,立刻撤換鄭損,又讓崔相公回到四川主政。可見是賢是奸,皇帝自有決斷,絕不會只是針對士大夫而為。”
馬光祖年輕氣盛,立志高遠,沒有經過官場濁流的洗滌,因而說的理直氣壯。
“馬兄說的極是。要說皇帝針對士大夫,也是針對士大夫之中的敗類。讀書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胡榘、蒲宏、安恭行、顧松這樣的人渣,丟盡了讀書人的臉面,若不嚴懲,天理難容!”
李昂英慷慨激昂,朗聲說道。
他是崔與之的弟子,處處以恩師為榜樣,對官員貪墨,同樣是嗤之以鼻。
“話雖如此,但胡榘乃是參知政事兼工部尚書,安恭行是潼川府路轉運使,蒲宏是夔州路安撫使,這三人都是國家重臣。皇帝將他們明正典刑,身首東市。自大宋立國以來,以士大夫之尊,可有被處以極刑者?”
汪文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汪兄,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馬光祖狐疑地問了起來。
汪文說來說去,除了想青雲直上,好似都是在讚譽大宋皇帝,貶低士大夫。
“自宋室南渡,偏居江南一隅,君權日衰,相權獨大,不然也不會有史彌遠矯詔廢太子一事。皇帝想要勝於秦皇漢武,當然不會任由士大夫把持朝政。我這麼說,二位兄弟明白了嗎?”
汪文的話,讓馬光祖二人都是點頭,立刻明白了過來。
大宋要中興,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帝王,怎麼可能實現?
“汪兄,當今天子文韜武略,天縱奇才。皇權強化之下,士大夫要大不如前了。”
馬光祖的語氣中,有一絲淡淡的無奈。
大宋祖制,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以後,恐怕是乾坤獨斷,君威浩蕩了。
“大宋天下,本就是趙宋皇室的天下,何以來君王與士大夫共治?漢唐盛世,可有君王與士大夫共治一說?歷朝歷代,可有臣子如此強勢,竟可以凌駕於君王之上?就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