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想留給他最後一句話。
即使他看不到,即使他不想看。
最後一個字元落下,終端很快耗盡電量,螢幕黑了下來。不知為何,這突然的昏暗,讓他感到恐慌。
然後,他聽到了身旁的阿斯特的喘息。
在昏迷數小時後,阿斯特醒了過來。
祁染坐起身,靠在他床邊,他抬起手,放在祁染的胳膊上,看起來有話要說。可是太虛弱了,輕微的氣流很快淹沒在哭聲裡。
拖著發冷的軀體,祁染俯身,湊近他的耳朵。
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他們……還好嗎?”
祁染混沌的神智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問他救出來的那些孩子。
祁染抬起頭,望向對面的床鋪——他們正徘徊在死亡線上。
“都好,”祁染說,“他們太累了,已經睡著了。”
阿斯特露出微弱的笑容。“他們跟我不一樣……”他說,“他們還有人……等著他們回家。”
祁染摸了摸眼眶,他滿身都是嚎啕大哭的衝動,卻沒有眼淚。眼淚已經流乾了。
笑容逐漸消散,阿斯特漸漸鬆開祁染的手。
祁染忽然想起自己的願望——希望這孩子永遠不用上戰場。
上天以就這樣殘忍、冷漠的方式,實現了他的願望。
一條生命逝去了,無聲無息,連悲傷都無法持續很久。很快,就有兩個男人走過來,把屍體抬走,將床位讓給下一個傷員。
漫漫長夜還未結束。
三點多,祁染送走了阿斯特,五點,另一個孩子也停止了呼吸——那個等待著父母從前線歸來的孩子。
祁染坐在冷硬的地板上,情緒的衝擊太過劇烈,可他卻沒時間反應,甚至沒時間睡覺——他還要維持掩體的秩序。
在他身邊,一位母親抱著剛剛死去的女兒,雙目赤紅。“我要殺到巴努,”她低低的詛咒彷彿淬著劇毒,“殺光他們所有人。”
她的聲音如同咒語,在掩體裡飄散,迴盪在所有人心裡。
祁染的傷勢越來越惡化,醫生給他打了一針——他是輕傷員,因而留到最後才得到治療。好在他近段時間勤於鍛鍊,體質還算強健,第二天的陽光從小窗照進來時,他依然還活著。
響了一夜的防空警報,現在終於停了,似乎預示著危機的暫時解除。掩體裡,還有很多人的親屬被壓在廢墟里,他們急切地想出去解救。
一些身上沒有傷、體力尚存的人,組成了一支小隊伍,想最後做一點努力。
祁染掙扎著起來——他想給他們帶路,如果不知道彩虹之家的位置,很難在一片廢墟里找到它。
陽光下,能看到還未消散的硝煙,遠處,隱約有和他們一樣的救援隊伍,在瓦礫中尋找倖存者,或是殘破的屍體。
有兩個人願意去託養所幫忙,祁染便帶著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還沒來到原址,幾個人都停下了。
原先的瓦礫堆已經了一片焦土。大概是附近的商店起了火,蔓延過來了。
整片廢墟都燒成了黑色。
“沒救了,”後面的人一邊吸氣一邊搖頭,“困在那底下,又著火,怎麼可能活著?”
祁染的腿慢慢癱軟,忽然往前晃了晃,跪在焦炭之上。
那是怎樣的臨終啊。四面大火,濃煙滾滾,卻動彈不得。
以為他身體支撐不住,兩個人走上來,想把他攙起來。祁染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走:“你們去救其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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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已經完全瘋了,沒有神,沒有希望,沒有憐憫,被絞殺的生命如同螻蟻,
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情況還能壞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