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視著這張熟悉的臉,縱然不是真正的鐘長訣,對方曾駕駛戰鬥機飛躍羅拉米亞山脈之巔,在敵軍挺進西部的危急時刻,逆轉戰局,奪回領土。他所能做的,就是像聯邦的每一個公民那樣,對他說出一句:“感謝您為國家做出的貢獻。”
鍾長訣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開口道:“節哀順變。”
說完,將軍轉身離去。祁染看著艙門自動合上,專機凌空而起,變成一個漸行漸遠的灰點。
他長出一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一直屏住呼吸。他撿起散亂的花束,重新整理好,放在殘骸上,離開了這片浸滿血與淚的田野。
他看了眼時間,正好能趕上去裡蘭的航班。
他以為這次會面是一切的終結,沒想到卻是開始。
故交
裡蘭與淩河一樣地處邊陲,但位置一東一西,輕軌耗時太長,還是客運機方便。
祁染從舷窗俯視沉睡的城市,輕軌的幾點幽幽燈火像螢火蟲一樣,在夜色中滑行。
一個小時後,航班到達裡蘭。晚上出行不便,他在機場的休息室過了一夜。
過早拜訪可能會打擾對方休息,第二天早上,祁染等到上學時間之後,才坐車到裡蘭東區的一條老街道。它臨著城郊的一條人工運河,從城中來到這邊,井然有序的高樓大廈倏地矮了一大截,變成挨挨蹭蹭的平房,好像樹林中爭奪不到光照的灌木,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祁染的目的地在街道盡頭。一堵老舊的鐵門掛著一塊招牌,寫著四個字:彩虹之家。
這裡是原主小時住過的託養所,從低矮的圍牆、偏遠的地段來看,是家貧簡的託養所。
原主將身份賣給他,附加要求就是:將買賣所得全部交給一位名叫“林弋陽”的女性。
從名字來看,這位女士和祁染一樣,是東元人。
“我住在託養所的時候,林姐是負責照顧我的護理員。被收養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對方說,“我虧欠了她很多,如果可以,送錢的時候,能順便幫我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嗎?放心,我認識她的時候還是小孩子,這麼多年了,她不會發現的。”
祁染調查了這位女性,發現她還在那家託養所,只不過從護理員,變成了所長。
祁染在大門按了鈴,心裡忽然忐忑起來。這畢竟是他第一次面對原主的故交。
他等了一會兒,一個女聲透過對講機傳出來。或許是年久失修,能照見來人相貌的螢幕已經不亮了,聲音也夾雜著電流的刺啦聲:“請問是哪位?”
祁染定了定神,報了名字。
對面的聲音停滯一瞬,忽然激動起來:“祁染?天哪,你等會兒,我馬上開門。”
他在門口站了兩分鐘,隨著開鎖聲,一位比他年長几歲的女人跑出來。對方長著一張溫柔可親的臉,頭髮在腦後隨意紮成一束,剛才大概是在幹活,雙手溼淋淋的。她上上下下端詳了祁染一陣,最後定在他的臉上。手溼著,不方便用親近的動作表示熱情,只能用亮晶晶的眸子看著他:“都快認不出你了!”然後說,“快進來。”
這份熱情讓他晃了晃神。因為不是對他的,而是對原來的祁染的,他覺得受之有愧。
他跟著林弋陽走進大門,看到“彩虹之家”的大體佈局。一棟兩層小樓和磚牆圍起中間的院子。地面鋪著石板,左上角種著一棵年代久遠的梧桐樹,右上角有一個小巧的園子,種植著一些簡單的蔬菜和花卉,幾個大一點的孩子在那培土澆水,弄得滿手是泥。院子裡還有一個簡易的遊樂區,有破舊的鞦韆和滑梯,小一點的孩子們尖聲叫著,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個滑下來。
“不好意思啊,”她一邊走進屋子一邊捲起袖子,“本來想好好坐下聊,但是馬上要開午飯…